突如其來的住院經驗--醫院裡的田野

這兩天晚上在醫院陪病過夜，難得在醫院的時間，當然第一個想到的是去找看護移工聊天。好幾年前在阿公的病房，深刻記得我錯過了跟兩個移工接觸的機會；雖然來醫院總不是開心的，但還是把這個期望放在了心上。 今天清晨爸抽血，我醒來之後就沒睡著，出去散步、買早餐，吃完後去裝水，要走回病房的時候看見轉角落地窗前，一個阿姨跟輪椅上的爺爺在曬太陽，直覺叫我走過去，如果錯認就晃回來就好。 結果真的是移工呢！我先用印尼語說早安，然後我們開始聊天，全程都是印尼語，沒想到會有我臉上還掛著眼屎就要開啟印尼語腦的機會。 阿姨來自雅加達，在北醫做看護，她跟臺灣人（orang sini）結婚11年了，結婚之前是在家裡照顧奶奶，後來奶奶過世，關於過世，她做出食指彎曲的動作。她在北醫的工作是如果有需要，北醫會打電話請她來幫忙，所以不會長期照顧同一個病人，身旁曬著太陽睡著的爺爺，她才照顧三天而已。阿姨說他晚上都沒睡，早上才睡得著，已經住院三週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是，阿姨說到她以前照顧奶奶的工作，說是「外勞」的工作，我想到可能現在的工作型態不是一般移工的身分可以申請的，再查一下。 阿姨問我照顧誰，我說我爸，她問為什麼住院，我簡單回答說minum terlalu alkol 喝太多酒(我不知道從哪裡學這個講法，而不是alkohol)，然後說我跟姊姊會輪班照顧。她問住幾天了，我說4，她說hari senin(星期一)嗎？我回答對，接著她用手指算了一下，說那樣應該是五天，我覺得有點好笑，因為我對很多移工朋友的印象是時間的觀念沒有那麼嚴格，結果我馬上被糾正XD。 後來又晃過來另一個阿姨，她們兩個對我講印尼語顯得非常平靜，我說我在學校學的，想學是因為臺灣很少人會說，移工們時常會驚訝原來臺灣的學校會教印尼語。第一個阿姨問我們學校會不會教英文，我說小學開始教，她很疑惑地說可是為什麼臺灣人都不會說英文，我說因為不常練習，然後比較害羞。後來我說如果聽到有人講爪哇語我會聽不懂（移工的印尼語時常夾雜方言），阿姨說印尼有太多語言，學印尼語就可以通了。我加阿姨what's app時，她耐心地用印尼語講著她的電話號碼，看我慢慢輸入。她是我遇過第一個沒有直接切換成中文的人，雖然那些人可能是想給我方便，才直接用中文講，但遇到耐心讓我學習的人，我覺得很感謝。 阿姨們對我很好，另一個阿姨來三年了，現在這個是第一個照顧的奶奶。奶奶sulit makan吃東西很困難，總用臺語喊著「我無愛食guá bô-ài tsia̍h」，阿姨一問阿姨二會不會bahasa Taigi（臺語），阿姨二說基本的「食飯 tsia̍h-pn̄g」、「 放屎 pàng-sái」、「愛睏ài-khùn」這些會。不知為何我很喜歡聽移工講臺語，總覺得很可愛。 後來阿姨一要帶爺爺回房間，阿姨二也跟上，原來她們兩個的病房是連著的，跟我爸的病房只隔著一間，我說了一聲tetangga（鄰居），阿姨回頭對我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