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那麼多，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也就應該這樣子啊!

20230323

所以最終還是走到這了。23歲多兩個月。那又怎麼樣呢?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還是能夠回到不諳世事的童真，夢裡的境象都像塗抹著藍莓醬的剛出爐的半片烤吐司，那般純粹與簡單，咬上一口就是人間樂土的幸福。那時啊，都還在認識世界，任何規則對於孩子都是新奇且有趣的。為什麼月亮會一直跟著我們的車跑啊?為什麼高速公路的右邊都是紅色的燈，左邊都是白色的燈呢?為什麼秒針會比分針快，分針又比時針快呢?為什麼要說我是撿來的啊?為什麼要把我丟在陌生的公園，說以後都不要我了，然後全部人都躲起來呢?為什麼人要死掉呢?然後驚醒，思緒需花費5到10秒才能認清現在的時空，已經過了十多年了，該慶幸那是夢呢?還是後悔怎麼只是夢呢?還是一整個生活就是夢呢?還是我從來沒清醒過呢?還是其實我從來沒有「正常」過呢?我一直都是瘋子呢?

所以我們做這麼多努力幹嘛?小時候他們告訴我們: 「努力是為了自己啊! 」我們點點頭，開始抄著注音符號，誰都比誰認真。後來發現，努力是為了在以5個禮拜為頻率的大考中，取得優異且出類拔萃的成績，讓上位者高興，讓大環境能夠為你留下一個美其名為「將來」的座位。他們還是說著: 「努力是為了你自己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啊!」我右邊嘴角向上抽動幾下，好禮貌性的敷衍過去這個橋段，竟管心內有太多的惡毒咒語想衝破聲門大聲放出，但我還是壓住了它，並且還裝作了我很贊同對方想法的表情，於情於理，於裡於外，我都不得罪人，把攻擊性向內永遠是最好的選擇，甚至還能迎來「懂事」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為了自己?不，為了自己我早就從那棟跳下了。以每個禮拜去3到4次，走到學校最高的那個樓層數次往下看，但每次都是以不夠高或者底下還有學生為由，打退堂鼓，而以一層一層往下走，去每個系所「竊書」去了。精神渙散，顱內好像裝有煮開了的八分滿的水，在邊走路邊左右晃蕩著，有種拉力把我一層樓一層樓往上拉著，他們在每次我好不容易開口說出自己的困境時的不諒解，都在把我往更高的樓頂上送去，推上去，然後最後再說我們愛你啊!笑話。

我們為何進食?因為我們肚子餓。我們怎麼進食，以左手扶腕，右手持餐具將飯食送入口中。進食後會如何?肚子會脹滿，且更有活力的迎接下一個勞力活動。我們為何運動呢?為了將身心調適，把藏匿在身軀內的多餘物質透過汗孔傾洩而出。我們怎麼運動呢?可以跑步、游泳、瑜珈等等。運動完會如何?身心舒暢，洗了個澡之後，回想今日過得充實，明天或往後都該這樣生活。就連上述隨便舉兩個生活中最簡單、最平常的例子，我們都能把原因、方法、結果一一列舉出來了，但當涉及到有關我們生命最大意義，甚至構成我們生活的主干—「努力」時，我們該如何看待呢?

那我們為何學習?他們說: 「為了將來更好的生活!」但將來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因素，你如何能確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呢; 而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優渥了，有什麼動機要再往上爬呢;而他們告訴我們要知足，我很滿意於現在的生活，那我為什麼要寄望以後呢;且為什麼要為了那不確定的以後，捨棄掉我們現在的需求呢，去熬夜念書、在升學的管道裡絕望、在不斷比較之下充滿焦慮感，然後精神出問題之後，這病症就跟著孩子一輩子了，然後你們再說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

再談，有人說學習是為了能夠取得更多知識，能夠去幫助別人啊!!助人為快樂之本啊!人本來就應該犧牲奉獻，有能力就要去幫助別人啊!所以我們的出生，我們被製造下來就是有明確的「目的性」咯?像工廠流水線上的產品一樣，我今天是一台冰箱，所以在一層一層的管線上，我被加上了製冰器，置上數層的塑膠版，最後被鎖上螺絲，送到大賣場，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替消費者保持食物良好的賞味期限。是這樣的嗎?所以他們說，人生下來就是要去幫助人，是套用著以上「物質」的公式嗎?且，假若人生下來就是要去幫助人，那其他那些沒有幫助人的職業，就不配稱為「人」了嗎?再談，人為什麼要助人?是因為自身那與生俱來的側隱之心嗎，那你還是因為抵抗不住自己的良心所譴責，而去做人助人的舉動啊!還是因為從小受的教育，是在幫助同學之後，老師或父母給予適當的獎勵，所以你知道要符合這種「社會規範」才會被稱讚，才去助人，那這個舉動從動機上就非常的低賤。還是為了想要被大家喜歡才去幫他們呢?而且，助人從來就是「服務」，而不是「義務」啊!

那我們要怎麼學習呢?不，我們從來沒有被教育過如何學習。坊間的出版社、補習班一大堆，參考書琳瑯滿目，但我們從來沒有被教育過該「如何學習」。因材施教的口號喊了幾十年，但真的有因為孩子是不同的材料，而施予不同的教導方式嗎?還是孩子不符合主流的規範，就將其棄置了呢?學習是有很多方法的，要理解嗎?要將自身代入嗎?要背頌嗎?還是要順應腦科學，做出最適應大腦的學習方式呢?念書多久要休息呢?要怎麼勞逸結合呢?他們都不管。只要你「看起來」不夠努力，「看起來」不夠上心，或是你天生資質就不在念書之上，或是有某些精神上的狀況，使你無法專注在字字句句上面，他們都不管。只要你的結果不如預期，只要你比人家差，就歸結在你都沒有努力之上，都歸結在你沒有把心思都放在課業之上，都歸結在你沒有用之上。然後往後的日子，就將你視為窩囊，一次的失敗就可以概括你一輩子了。

那學習之後的結果是什麼?是看到因為自己努力的結果，化成了考卷上可圈可點的滿意紅字，化成了榜單上那你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唸的學校，化成了你那被數字捆綁的固化思想，一輩子就在選擇題裡面做選擇，刪去法或以上皆是、皆非。從來不會想到能夠自己提出新的思想，新的生活方式。而學習，就是拿現在最迫切渴望的需求，去換取那虛無漂渺的以後。況且，我們不斷被教導的是，我們都會死。我們從出生就坐了上通往墳墓的列車，那我們為什麼要努力呢?假若你知道你花再多時間念書，熬了幾個夜晚，但老師就是針對你，所以學期中的時候就跟你說:「我一定會當掉你。」那你還會把主力放在這個科目上面嗎?或許你能成功達到你想要的高度，但更多的人是在期望與現實這中間的巨大差距，死了，死透了。然後接著教育自己的下一代，要努力，要用功，要向前跑。當孩子問: 「我們這麼做是在追求什麼呢?」你也只能支支吾吾但義正詞嚴的說: 「你不用管那麼多，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也就應該這樣子啊!」然後一代傳著一代，一代傳著一代。

說了這麼多，其實他們也還是看到「抱怨」。說出來嘛，是抱怨;不說出來自己藏著嘛，又說是城府;想說但又不敢說嘛，又是矯情。不，抱怨是怨天尤人，看什麼都不順眼，整天挑旁人枝微末節的瑣事怪罪，但又無所作為，繼續照著被按照的生活方式過下去。我這是革命!想摘一朵花，不是從莖部直接拔取，然後說: 「我要好好回家把你放在瓶子裡，好好愛你!」不，你這是加速花的死亡。摘一朵花，最好的方法是從最根部挖起，連帶莖、葉、花、蕊一起，要從最污穢的地方開始改革才能把整個苦難解決，不是嗎?!我這可是「革命」啊!

但也沒關係，你們就說我怨天尤人，不惜福也罷，假若為了以後的孩子們能夠過上更完滿、幸福的凡間生活，你們就凌遲我好了!你們要馬把我踩死，要馬把我弄垮，否則我這輩子是不會乖乖的閉上嘴巴!

他很無助，郭覺琳很早就死了。那純真的孩子，在17歲就死透了。我是往後那代替他把這肉身再撐起來的另一個傢伙，我幫他演好各種角色，各種場合與時空那需要的不同的角色，我幫他完成世間所需要的高級社會地位，我不怕死，死過的人是不怕死的。

我很無助，我要怎麼幫現今的孩子呢?我該用什麼方式呢?我有能力嗎?人微實在言輕，我還能再撐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