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學習的迷思——《The Power of Mindful Learning》 2之2

死記硬背的危險

如同前文所說，熟不一定能生巧，靠死記硬背得來的知識沒有觀點與脈絡。毫不質疑的照單全收，即便並沒有認真看待獲取的知識，也會在潛意識造成影響，不知不覺成為心中的一項絕對事實。除了塑造出種種偏見與狹隘心智，甚至會窄化自我的形象！蘭格在對老化的研究中，發現人們對於老年的認知會影響到自身老年時的健康狀態，而這些認知可能是在小時候建立的。

兒時密切接觸的老年人，其健康狀態決定了我們對老的認知，縱然距離老年尚遙遠，但潛意識植入的印象在自己步入老年時可能顯現，而且影響巨大！有個現象叫睡眠者效應（Sleeper Effect），當我們一開始接收訊息，來源的可信度是重要的，但隨著時間推移，人們似乎會逐漸遺忘訊息來源，傾向採取自己的喜好或一般性的詮釋。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是不合理的假消息，只要一直散播還是會帶來傷害。在這個充滿大量資訊、且演算法造成網路泡泡或同溫層的今日，不用心的接收任何資訊是極度危險的。

蘭格認為，教學或學習時，應該避免絕對式，而是採條件式學習。例如，比起「這是一枝筆」，對孩童說「這可以是一枝筆」，就能避免產生過早的認知承諾，激發他們更多的創意。

比較有效的記憶，應採取演員背劇本的方式，運用自我參照效應（Self-reference effect），將內容與自己產生連結，或者，去發現新東西、找出不同的地方。老師教學也當如此，設法讓教學內容與學生的生活、感興趣的事產生關連，讓材料對學生有意義。

遺忘讓我們活在當下

遺忘不見得不好，有時它是種保護機制，避免我們再度受傷。我們的記憶其實並非如電腦記憶體般鉅細靡遺紀錄一切，但如果我們真記得所有細節會如何？

其實是悲劇。

當我們吃了一道美食，並記得一切細節，是否從此可以不需要品嚐，只要在腦中將一切毫無遺漏的喚起便可？正因為我們無法喚起一切，我們才想重新體驗，即便最後的結果與我們當初的印象截然不同。但，如果我們執著於過去的記憶，眼前佳餚將被記憶綁架，我們活在記憶中卻失去了與當下的連結。所以蘭格才會說，遺忘，能讓我們持續的重新體驗事物，幫助我們真正的活在當下！

一般認為數學家的巔峰在年輕時，蘭格認為其中有個可能原因是既有的知識阻礙創意。她做了個實驗，受試者被要求利用一些小木塊造橋，橋越高，就能讓更大的船通過。比起看過示範例子的組別最後得到兩種解法，沒有任何可參照的組別最後得出十種解法。如同學生時期的數理或電腦程式題目，已知解答後，既有解法阻礙了我們開創新方法。

正確答案的錯覺

我們總想要有個答案，或許因為「確定」帶來安全感。人死後會是什麼狀況？選擇什麼職業比較好？誰才是NBA或網壇的GOAT（史上第一人）？但，萬事萬物真的有標準答案嗎？我們想要的「確定」帶來虛假的安全感，還綑綁了我們。

有正確答案的世界，是侷限於一種觀點的世界；是無趣的世界；是不自由的世界；更是mindless的世界。我們看不到其他觀點、其他可能性，受制於過去的資訊，被文化、習慣、眾人決定了一切。在這樣的世界，我們真的有自主權嗎？

蘭格提出的Mindful decision making（正念抉擇）對我來說更是醍醐灌頂。我從小是個「乖寶寶」，也是個重視安全、講求理性且不敢冒險的人。關於「選擇」我深知認知心理學與行為經濟學的各種研究，了解人類的不理性與思考謬誤，但我發現自己可能錯了。理性的做出比較「好」的選擇，或者依照某種標準、結果為導向，在本質上就偏離了正念！我不是說理性評估不重要，但很多時候，以結果或過去的數據、成功率來做決定，而不去傾聽自己當下內心，註定是要陷入一個跳不出的框架。沒錯，如果按照這世界的標準，最終你很可能失敗，但所謂的正確與錯誤、成功與失敗是誰定義的呢？

這讓我想到《金剛經》中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我們「住」於偏見、「住」於文化與習慣、「住」於標準答案、「住」於自己的期待、也「住」於自身記憶中。而mindfulness，似乎也就是盡可能地無住生心，真正清醒的活在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