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關不住什麼, / 就先關起自己吧!」〈錯誤〉。
楊宗翰在〈後記:大隱隱於詩〉裡談起創作理念,與小說或散文不同,寫詩成為一種逃脫術,避免將自己暴露於讀者前。如詩集所述關起自己。然而,寫詩也是在「面對真實,書寫現實,曲筆誠實。」(頁206)那麼,《隱於詩》究竟揭露什麼樣的現實呢?
王康踞的《反招隱詩》:「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而白居易在〈中隱〉說:「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能藏匿於市井之中、在喧囂之處仍能淡然處之,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楊宗翰的《隱於詩》分為五卷與附卷,以語言的重複性建構吵雜的世界。雨夜的辣與麻、黏與膠、以及濕與潤並列在〈喻雨〉裡。「女子年輕著的胸脯搖擺」〈蒸發季憶〉聯想到〈欲言〉裡曝曬的胸衣,看著令人害羞,也是〈食糧〉裡隨風搖擺的乳房,成為男人的天堂。
詩裡的世界多雨潮濕,無論是〈夜有所思〉落在行人雙眼的小雨,或〈幸福,嚴禁出口〉心裡下起滂沱大雨。水匯集成河流,卻不知「為誰迂曲」〈答案〉。然而,這些水滴將人們溶解,混雜「統獨、性別與階級」〈搖頭詩——復樂園傳真〉。水漬因蒸發而逃亡、或驟雨而黏在瀝青上,楊宗翰的詩如藤蔓增生,鑽進城市裡的每個角落。
這是布爾喬亞的世界,也是一間〈不耳喬啞俱樂部〉,雖然啜飲著咖啡,嘴裡談論著人生,電視上演的不是浪漫的愛情故事,卻是「遠方孩子或核子衰老的哀鳴」。詩人隱藏在草山、大肚山以及林美山,眼前起霧,人生領悟。
世界也充滿政治。像是東方朔對時局的批評,楊宗翰也說:「有喉嚨不代表有權表達 / 一個龐大卻廢棄的破折號 / ——下面不銜一點聲響」〈在學院的長廊〉。同時,喉嚨也代表通往光明的隧道,裡面形成一個陰暗的世界,發聲或發生都需要力氣。
詩人將現實與希望隱藏在文字背後,人們在城市裡迷惘或逃亡,但必須相信即使黑夜也星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