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人遺忘的台灣小人物03

前花蓮門諾醫院院長黃勝雄醫生，曾是美國著名醫學大學的教授，還為美國總統動過手術。這樣一位醫師，放棄美國的醫學成就，回來台灣「花蓮的醫院」服務，全是因為一句話：「台灣的醫生，到花蓮比較遠，到美國比較近。」說這句話的人，是美國門諾會派到台灣醫療宣教的薄柔纜醫生，也是花蓮門諾醫院的創始人。薄柔纜醫生為台灣醫療界奉獻了四十年歲月，從青年英俊瀟灑的醫生先生，直到年老耄耋龍鍾的「永遠的花蓮門諾醫院院長」，花蓮是薄柔纜的第二故鄉，他人生的工作時間全在這裡，直到告老還鄉。這樣一位人物，確實值得我們尊敬。而薄柔纜醫生去年息了世上的勞苦，歸向天上真正的家鄉。

中國清朝末年，宣統皇帝溥儀在位時，美國門諾會差派薄清潔宣教師夫婦到中國四川重慶鄰縣開州建立教會，蓽路藍縷中在當地為神國獲得不少靈魂。生了三個女兒後，他們的第一個男孩在一九二六年出生，當地教友「薄」海歡騰，敲鑼打鼓慶賀，縣裡父母官還來致意，這男孩就是薄柔纜。在開州生活十年，是薄柔纜感覺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十歲時薄柔纜隨父母回美國休假，不想這一與左右鄰舍玩伴相隔，再見面時，已過了一甲子。由於當時中國戰亂關係，薄柔纜中學被送到平壤宣教士學校，高中時才回美國讀書。在讀伯特利學院的大學生活時，由於父母還在中國，差會又停止生活學業的補助，薄柔纜必須半工半讀，已完成學業。他在校起先主修數學，後來轉向心理學，確切的說是精神病學。這使薄柔纜喜歡上精神醫學，進入醫學領域，改變了他人生的方向。

二次大戰美國參戰，因為門諾會是持和平主義，反對戰爭，就如同電影《鋼鐵英雄》（Hacksaw Ridge）中主角般，薄柔纜被徵招時，以宗教理由申請替代役。他被分發到一間精神病院服務，學習溝通與診斷。之後又到檢驗室工作，做各種生化指標、細菌學和血液分析。戰爭結束，薄柔纜報考大學醫學預科，成功錄取，兩年苦讀以優異成績畢業，還入了當年美國大學名人榜。他按計畫考入芝加哥大學醫學系，在第一年就碰到醫療宣教的史懷哲博士，獲史懷哲鼓勵去中國從事醫療宣教。同年，薄柔纜與相戀已久的蘇菲結婚，在學業與家庭的學習經營上，努力奮進。醫學院第二年，進行分科實習，這讓薄柔纜得以全面學習醫生養成課程。醫學院畢業時，韓戰爆發，薄柔纜又被徵招從軍，他仍以宗教理由取得替代役機會，透過門諾會中央委員會，被分發到台灣。

初來乍到的薄柔纜，一開始就加入在花蓮的門諾山地巡迴醫療隊，一邊展開對花蓮地區原住民的醫療衛生服務，一邊主持週日主日崇拜。他將軍用吉普車改成巡迴醫療車；克服器材缺乏和麻醉技術，開始動手術；又要解決血液來源問題，與當時的「血牛」拉鋸。超時超量的手術及看診，讓薄柔纜成為經驗豐富的資深醫生，雖然不過是兩年內的事情。他用預防醫學的角度，在部落間設立「牛奶站」，讓部落中的孩子每天早上可喝到一杯牛奶，好友健康的身體。最高峰時，每天有一萬一千名孩子可喝到開水沖泡的奶粉。到了一種程度，薄柔纜認為必須建立醫院，才能有更好的醫療果效。於是向美國門諾醫院總會申請資金，又自繪醫院建築圖。克服萬般困難，一九五四年的最後一天，現今的花蓮門諾醫院原型建立在民權路上。

花蓮門諾醫院開辦宗旨，以慈惠善工為理念，平價服務原住民及在地居民，往往還會有免費醫療。在資金和設備不斷加大需求下，薄柔纜都靠對神的信心和仰望，一一得到神供應。他不但要在醫療專業上帶領眾醫生護士，還要在醫院行政規章上，一步步建立制度。每天早上，他與醫生護士一起做禮拜，禮拜過後，開始一天忙碌的醫院工作。在醫院章程通過後，他被推舉為第一任院長，這職務持續三十年，中間有退有進。花蓮門諾醫院在薄柔纜和許多醫生護士同工努力經營下，成為台灣「後山」首屈一指的醫院。一九九四年薄醫生退休返美時，還獲得時任總統李登輝頒贈「紫色大綬景星勳章」，他同時也是台灣第三屆醫療奉獻獎的得獎人。薄柔纜醫生用愛心和信心，為花蓮帶來醫療上的守護，在台灣的醫療史上，永遠會紀念他。

（本文刊登於《每日活水》月刊2020年3月，校園書房出版社。2023年4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