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考幾分？（二）

#靈感家庭系列 #明天考幾分第二部分

結果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這個方法提升成績。

如果成績對我很重要，打從一開始我就會去讀書，或是把只有小說的抽屜和其他同學一樣塞滿課本。

或是說，能夢到的都不是我會去改變的數學成績。數學自從出現角錐體面積後就再也不是我能負荷的東西了，也就是這樣我才會在一所交成績單就可以申請到的高中。

「要是讓我夢到國文默書的段落不是很好嗎？」我嘆了一口氣，想到今天就要考抽背，心情不由得煩躁起來。

我隨意翻開國文課本，文字像串珠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字字句句就像在夢裡一樣模糊。

「好，今天背這一段吧！」眼神倏的聚焦在某個段落，賭勁橫生的我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瀏覽課文。反正猜對就是賺到。

最討厭的就是寫字，尤其抽背課文要寫很多字，字寫多了手就會痛。

我摸著食指上的繭，這輩子第無數次決心不會當作家。這個時候的電腦還沒有普及，稿紙和筆是作家的園地，同時是我的噩夢。

賭運一向很好的我果然猜對了這次的抽背題目，聽見大家哀聲嘆氣，心中不由得萌生出笑意。大家絕不會相信有人十分鐘前隨便背了一段，結果拿了滿分。哪有像國文一樣，投資報酬率這樣高的科目呀？

不過夢境還有一個困擾。每每我都在猜想這次到底是預知夢還是單純的夢。

像是有次夢到運動神經不好的自己在騎腳踏車，第一次還滿興奮的，但時間一長就會很快反應過來「啊，這只是夢」，這麼怕摔的我是一輩子不會學怎麼騎車的。

也有這麼一天，我夢到已經幾週沒來的同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起聽老師上課。

隔天一面發呆一面走在學校路上的我，就被那個熟悉但已經模糊了記憶的身影抓住了目光。我感受到一陣背脊發涼。忽然，我不知道是否該走過去關心，或是跟他說些什麼。沈浸在預知的恐懼當中，我一路上都盯著走在前面的她。

「我夢到了。」對著信仰基督教的朋友，我說了自己怪力亂神的經歷。「我夢到她今天會來。其實⋯⋯我覺得這樣好可怕，我不想要這樣。」

從一些微不足道的考試成績，一直到長期沒有來的同學出現。我從未想要知道未來，或是知道無力改變的未來，甚至是和我非親非故的未來。不想要每晚猜測夢中的一切是真是假，不想有「第二次」體驗。

我早已嚇的臉色慘白。平常的我就面色蒼白，今天更是在我開口之前，體育老師就要求我去保健室休息。

「欸，週日跟我一起去禮拜吧。」那位同學在放學的時候突然跟我說。「都會好起來的。」

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悲憫。我以為特別的人是像影視中的超級英雄一樣風光，但我其實不想。我是一個平凡人，只有一個平凡生活的夢。於是我答應了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也像猜國文抽背考題，反正成功了是我賺到。

到了現場，從來沒有做過禮拜的我跟著他們的一字一句，朗誦著他們要我朗誦的話。我感覺到腦袋在翻攪，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靈魂中被拉扯、抽離、挖掘開來，我必須很用力才能停止顫抖，才能穿透耳鳴繼續聽見牧師的言詞，才能讓腹部擠出那些經文。

我可以感覺到冷汗從臉頰留過，甚至連接近暑假的體育課都不曾讓我盜汗。

「你還好嗎？」同學的一句話讓我回過神來，方才的混沌與翻攪也瞬間無影無蹤。

「很⋯⋯很好。」我瞪圓眼睛，還沒有多想就先回答。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身體狀況微恙。

從那天之後，我就不再做預知夢了。

「你都不會後悔嗎？」 我女兒總是好奇這一點。我也可以在在跟她說——

人生的美在於它的局限，在於它的未知。在知道結局的故事中，情節都會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