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_[醫病經驗談]_是誰開怪手來挖舊傷?(上集)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關於名稱,脱憂就像是脫單,很多單身的人渴望脫離單身生活找到合適的對象,身為一個憂鬱症患者,則是希望可以脫離憂鬱症,恢復自由人生。

這是一個關於我罹患憂鬱症後,透過醫院身心科醫師藥物治療、諮商,和透過不同練習的個人心得與分享,希望你喜歡。

最近真的是很神奇,不同求學階段的關係人連絡上,剛開始都是開心的,卻在敘舊的過程中,不小心挖出以前的創傷,才會有今天的主題「到底是誰開怪手來挖舊傷」呢?

有一次聽到「違章女生LALALAN」的節目,兩位主持人高中都是讀女校,談起高中生活,兩人不約而同都聊到,女校會有一種奇妙的少女青春期,對外表比較中性的學姊或同學產生愛慕,尤其是學校運動社團或球隊的,大概是因為運動員比較容易,為了方便整理而剪短髮,在球場上無論是練球或是比賽,都流露出自信和活力。

因為全校都是女生,對外型帥氣的同學來說,無論是不是同志,都會廣泛的受到歡迎,例如收到小禮物,或是練球會有學妹準備運動飲料和毛巾之類,畢業更是一排學妹淚眼汪汪的送花和卡片,一副主唱要退出歌壇的樣子,真的不誇張。

聽到這裡,我突然有一種只恨當初沒機會去唸女校,雖然我身高不高也不是校隊,但穿著高中冬季的制服坐公車時,還曾經讓一些就讀別的學校,但每天都會搭乘同一班公車的他校女同學,以為我是男生,我自己是不知道,是我同班的另外一個同學說,我從上車一路睡到下車時,都會有女生看著我微笑,我真希望自己的睡像沒有太難看。

這個愛睡覺的他校男同學傳說,持續到我們學校換了夏季制服後破滅。

因為不知道是哪個腦殘的設計師,把原本簡約的短袖白襯衫搭配黑裙的設計,改成一個不知道什麼風格的連身格子裙,然後超爆熱的。除了我們同校的女同學抱怨連連外,公車上的他校女同學,第一次看到我穿白痴連身裙,驚慌的不可置信,當然她們的反應還是我同車同學告訴我的,我仍然是一路睡到底。

我高中雖然不是讀女校,卻因為進校前填了一份問卷,興趣寫上愛唱歌,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為該年級唯一的女生班,也是學校的合唱班,除了我們班,直系學姊跟學妹班也都是這樣,其他科系跟其他班都是男女混班。

我讀國中的時期還是男女分班,所以也不覺得奇怪,也不認為全班都是女生有何不妥,就這樣在新的學校展開高中生活。

最初也是順風順水,短髮中性的外表並沒有引起同學的異樣眼光,我因為不喜歡穿裙子,所以就很早出門,趕在糾察隊上崗前到校,避開服裝儀容的檢查。也因為合唱班朝會要練唱所以不用參加,我基本上可以一整天穿男生制服的長褲,除非要去教師休息室,或訓導處之類的辦公室才換上裙子,不然裙子都放在教室抽屜。

從國小開始就很喜歡打籃球跟各類運動,國中還是田徑隊的選手,無論是體育課或班際籃球比賽都有出色的表現,曾經想過高中要參加吉他社,覺得會彈吉他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但因為參加了合唱班,所以社團時間也拿來練唱,我的吉他夢就這樣破滅。

高二之後,因為校風開放,身份也變為學姊,學校更是不會對服裝儀容太嚴格管制,我也越來越自在的穿褲裝。

直到有一天喜歡上同班同學,跟她告白失敗後,隔天幾個跟她很要好的同學知道了這件事,也就是我的性向,態度突然180度的大轉變。原本我算是班上的代表性學生,也是合唱團團長,負責合唱的大小事務跟練唱,同學都很喜歡我中性且風趣的領導風格,也算是班上受歡迎的人物。

而性向這件事,改變了一切。

原本是幾個人知道,沒兩天全班都知道了。原本跟我要好的同學,變成帶頭排擠我的人,她們在班上放話,說我很變態而且噁心,怎麼之前都不知道我喜歡女生,難道我不說都是想佔她們的便宜?才跟大家那麼好。

原本帶頭的小圈圈,一下子擴展為整個班,除了我跟其他三個同學,其他人都選擇站在跟我劃清界線的那一派,下課後不再一起去球場打球、一起去福利社、中午一起搬桌子吃午餐,我從人氣王變成孤獨派,所以順理成章的跟其他三位同學自成一組,只要是需要分組的課程,我們就自己歸類一組、吃飯也是。

其中有一位同學實在很無辜,事件爆發當時,她明確的表態個人性向是個人選擇,大家不用大驚小怪,就這樣她也被大團體排擠了,就這樣高二跟高三我們變成孤獨的四匹狼。

畢業之後大家互相不聯絡,直到最近,我說因為表態而被排擠的高中同學來工作室捧場,她有收聽我的Podcast,所以也知道我有憂鬱症,敘舊的過程中我談起,諮商時心理師有建議我可以想想看,過去的經歷中,有沒有什麼事件可能引起我的憂鬱症,我就想起了高中時期。

我「妳記得那時候,因為我的性向曝光,全班同學選邊站,只剩下妳、我,還有另外兩個本來就算是特立獨行,早就被班上邊緣化的兩個同學。」

她「我當然記得」

我「那應該算是霸凌吧?」

她「是啊」

我說「原本都認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但跟心理師談起這一段,還是覺得很受傷,只能告訴自己,當時大家年紀小,社會風氣也還不夠平權、開放,他們這樣可能只是不懂事吧」

我「那妳當時會覺得很受傷嗎?就因為站在我們這邊,結果卻被全班排擠」

她「原本班上就有一個從國中同班,高中又同班的一位好朋友,因為這件事情撕破臉,畢業後她好像沒事一樣跟我聯絡。班上帶頭排擠我們的幾個同學,畢業後還是感情很要好,有一次她們要聚餐,就邀請我一起去,我婉拒了,到底去聚餐的意義是什麼?看到那幾個同學,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

我「其實畢業後,幾個同學透過臉書找到我,你的好朋友也是裝沒事跟我聯繫,另外一個則是傳訊息給我,訊息是這樣寫的『當時高中對於你們的所作所為,我長大後想起來,覺得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我真的是氣炸,到底誰不要介意?換作是你被霸凌,你會不介意嗎?」 「後來我也沒加他們好友,就不聯絡了。」

她「我只是很遺憾,為何當初同學不能溝通呢?原本個人的性向就是個人的事情,跟他們有何干係?好朋友的情誼也說斷就斷。」

我聽了,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今天開怪手來挖舊傷的是我,不小心把同為霸凌受害者的夥伴拉下水,再一次經歷高中時期那不舒服的感覺,抱歉了。

對高中那幾個帶頭的同班同學們,我只能說,當時雖然多元文化尚未開放,「校園霸凌」也還沒受到教育體系的重視,你們真該慶幸沒有因為無知和幼稚,導致任何無法挽回的事件。

然後,喜歡同性不代表是同性我們都會愛上,我以為這樣的錯誤偏見,只會發生在男同志身上。但想起從前那種鄙視的眼神,還有我身上似乎帶著飛沫傳染的病毒,好像跟我說話就會改變你們的性向,實在是太誇張了,對吧?

道歉,我真心不接受,原諒,你們應該早就原諒自己了吧?

補充說明,這篇文修修改改,決定重新錄音的那幾天,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是我的高中同學們。

或許是我的淺意識要告訴我,不可以一竿子打翻一條船。

夢裡確實出現了高中當時相當友善的幾個同學,她們只是沒有表態站哪一邊,但卻沒有因為我的性向而對我有所顧忌或投以異樣眼光,我們在夢中還是一樣的過著平凡的高中生活,讀書的事、練唱的事、打球的事,跟一般高中生沒什麼兩樣。

可能我因爲自己挖開創傷,而疼惜當初的自己,覺得被整個班級排擠。

夢讓我懂了,那是一種以偏概全的視角,其實內心深處的記憶,還是有好的、平凡的、不批判他人的同學。雖然現在都沒有在聯絡了,還是謝謝妳們當初的平常心,讓我的高中階段不致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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