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台橄人都有自己的球衣故事,對於像我這種條件及能力都差的人,球衣故事,更是刻骨銘心。
大一時住在男11舍一樓前排,窗戶打開就可以看到橄欖球員在練球,一群長的像鬼神一般的人,在鬼吼鬼叫,我的心中總是充滿了崇敬。
從來不敢奢想成為橄欖球員,但我從小就對這個狂野的運動充滿了憧憬,有時我會在11舍門口,看著橄欖球隊在練球,一看可以看個大半個小時。
一直到大一下有一天,我看到球場上有一個我認識但不是很熟的人,我心想這傢伙跑得沒有比我快,個頭也沒有比我大多少,他為什麼可以打橄欖球?
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問這個高中不熟的同學,你為什麼可以加入球隊? 他說任何人都可以加入球隊,我說那可能啊? 他說,你明天下午四點,穿著短褲及運動服來球場,就可以加入球隊了。「可是我沒有那個踩在地上會響的鞋子」....「剛開始穿一般的步鞋就可以了!」( BTW 這個同學是42屆副隊長林津鋒)
第二天下午,3點半我就忐忑的來到球場,球場上有兩個黑到只看到眼白及牙齒的彪形大漢在球場,我怯生生的問說,我可以加入球隊嗎? 那個個子比較高的黑漢子,露出白牙說,歡迎啊! 另一個臉更黑的漢子,面無表情的問我,有打過嗎? 我說 : 體育課時張老師有教了一下下,他就叫我跟他傳球看看。他糾正了我的一些動作,我們三個人就在靠游泳池的達陣區,來回的running pass,邊跑邊問我什麼系?幾年級?後來陸續有學長來到球場,加入練球。
這是我第一次加入球隊練球,我就在場上不停的跟著大家,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麼,那天來了很多OB,每一個OB都要下來指導一下,練球的時間拉的很長很長,練到天全黑了,印象中好像練到七點多,所有的OB都指導完了,隊長才收操。
第一天到球場,就完全被震憾到,這麼操啊! 真是要命,身體萬分疲累,但是我覺得很爽。記得那天有另外一個新生跟我同時第一次來練球,隊長跟我們說,如果想練球,天天都可以來,我從那天開始,就幾乎天天去練球了。但是我再也沒有見過另一個新生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入球隊的第一天,正好是第40屆的隊長陳崑烺接隊長的第一天,很多OB回來看新隊長,我在球場上見到的兩個彪形大漢,正是崑烺隊長及副隊長侯德發。
加入球隊練了沒有多久,就放暑假了,那時的訊息不像現在那麼的方便,我不知道球隊暑訓及暑假練球的事情,暑假我要努力打工賺學費,就跟球隊完全斷了聯絡。
大二上一開學,法學院上課地點改到徐州路,來球場打球沒有那麼方便,但是我一開學就回到球場,繼續練球,除非有事或有課,我幾乎都會來練球。
剛到球隊,沒有球衣,也沒有錢買釘鞋,一到下雨,就在球場上溜冰,後來忘了是誰,到球室中的破鞋堆中,找了一對釘鞋給我穿,才勉強有鞋可以穿。
正式球衣的頒發,是我心中朝思暮想的下一個目標,為了球衣,我幾乎天天準時到球場練球,那時的目標很清楚,我要努力練球,有朝一日,一定要成為台大橄欖球正式隊員。
那時真的很窮,平常穿的衣服也沒有幾件,也捨不得花錢買衣服,練球的衣服消耗又兇,練到後來,我連平日都快沒有衣服穿了,於是我就去球室的破衣堆中,找一些學長不要的舊衣服(不是球衣)拿來當練習衣。
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到了當年的十二月底,有些新球員都拿到球衣,但是我始終沒有拿到球衣,我有點沮喪,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我是不是不夠格成為台橄正式的球員,這種懷疑一天比一天強烈,開始減少去球場練球的時間。
民國74年12月28日,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日子,這天是我法律上的20歲生日,那天天很冷,又下雨,球場上一球又一球的練,scrum一次又一次的推,跟每一天都一樣,練到昏天黑地,12月天黑得早,練到天完全黑下來,隊長還沒有停。
後來拉到柳樹旁的路燈下,繼續練Scrum side出球,我練防守方Franker,攻擊方的8號球員(忘記是誰,好像是41屆隊長黃振芳)拿球衝出來,我迎上去防守,兩人一接觸,我覺得一陣暈眩,就倒在地上,額頭一陣劇痛,有點不省人事,就聽到有人說,這一定要縫....
我的額頭眉心裂開了...送到台大急診室,縫了十針...在悽風慘雨中,一個人坐火車回到桃園家中,我很難過,我想跟橄欖球校隊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吧!! 看清了事實,我的能力是不夠的,玩玩球還可以,打校隊今生無望....
那段時間每天戴著帽子,不想讓爸媽看到我額頭的傷口,怕他們擔心。
我的心情也篤定,不再去練球了,努力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隔年三月分,吳忠信OB(40屆的總幹事),打了一通電話到我家,問為我何那麼久沒有來球隊,我淡淡的說我不打球了,不想讓爸媽擔心。
大二下及大三上學期,我都參加了法律系系隊的練球,也跟法律系的同學一起打校長杯及新生杯,看著昔日一起練球的校隊隊友,穿著帥氣的綠白黑球衣,很羡慕、有些黯然,卻也釋懷。
但我一直沒有忘情橄欖球,大二大三的大專盃,在百齡球場比賽,沒課時我會跑去看比賽,我在看台上,跟球隊保持遠遠的距離。大三下,我甚至組織了一隊空前絕後的社會系橄欖球系隊,社會系男生不多,要組15個男生來打橄欖球,何其困難。
社會系系隊在預賽兩場都輸,其中一場是跟數學系比賽,那時校隊的明星球員,我們42屆的隊長小黑,在球場上如入無人之境,我至今印象深刻。
我感謝在大一及大二能在球隊很紮實的訓練了大半年,後來在系隊比賽中,我教我們系上的同學及學弟打球,盡情的享受了橄欖球快樂。
本來我跟台大橄欖球的故事,應該到此為止的.....
大四開學,我從打工的世界回到學校,而且在桃園陪父母安頓兩年之後,我又搬到學校宿舍住,開學第一天,我在宿舍門口遇到吳棟傑(我們42屆的總幹事),他問我要不要回球隊? 都大四了,再不回來,就來不及了...
我滿心疑惑的問,都大四了,還回得去嗎? 還來得及回去嗎?
吳棟說: 「當然可以」...我欣喜若狂,馬上就回來練球,小黑隊長對於我的回歸,也表達了歡迎。
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
我把吃飯的錢省一些,買了第一雙釘鞋,球衣的事情,我也看淡了...時間到了,事情成熟了,隊長就會給我球衣的....
76年年底,我法律上的22歲生日前,我還是沒有拿到球衣,有一點點的失望,但是我已經沒有那麼在意了。
終於在學期結束前,球隊要去台南集訓,小黑隊長拿了一件洗乾淨的舊球衣,在球隊cycle時頒給我,那時我的心情沒有特的起伏,過境千帆之後,沒有驚喜,但我很珍惜。
大四的大專盃前,我得到了一件全新的14號球衣,還有一雙勝進牌的釘鞋,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最值得紀念的運動裝備,釘鞋早就穿壞了,但是球衣一直保存至今。
有時候我會把大四大專盃的戰袍拿出來看看...
想想我們的青春年少...那些時日我們念茲在茲的球衣與戰績...都是生命中不可磨減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