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那個人的討厭是「遷怒」嗎？

原來這些反覆的抱怨和情緒是因為「遷怒」

小威想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和女友結婚，但進晤談室都在跟心理師訴苦，想讓我知道他在親密關係裡有多苦，「我已經想不起來我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了？叫我跟她多說一點我自己，我就跟她談我心裡的煩惱，她又不懂，最後只能抱抱我，然後問我晚餐想吃什麼！」。

看著小威忿忿不平的樣子，我岔題想著，他上週對女友期待好像跟這次完全相反，「大家訴苦不是都希望得到安慰嗎？她居然認真跟我講道理，顯得我好像很傻又沒能力的樣子，其實我只是需要她聽我說，或是抱抱我也好呀！」看來男人心也是海底針！

娟娟覺得自己工作時總是負面情緒太多又太衝動，想透過晤談改善她在職場人際關係，分析了一陣子，她發現自己的罩門就是「見不得老闆差」，當她覺得自己看到老闆有不負責任、目光短淺、自私自利等表現時，心裡就像剛開瓶的可口可樂，不斷氣得冒泡，盛怒之下她常會在老闆或上司等級的人面前，做出口不擇言或是逾越本分的行為，儘管娟娟比任何人都更氣老闆或主管階層，但矛盾的是，她也比其他人更用心維護公司的利益。

如果小威跟娟娟的晤談只停留在他們的主要困擾，不管是持續談小威跟女友之間反復無常的感情狀態，或是跟娟娟一起不斷深究上司到底那裡讓她不舒服，療癒若只停留在表面，談談維持親密關係的技巧，或是練習一下職場攻防術，我們不會發現其實小威對女友的埋怨，和娟娟對老闆的憤怒，其實都只是來自其他關係的「遷怒」。

真正的痛點藏在過去

小威翻來覆去地挑惕女友，其實是因為他有一個常常把他嫌到一無是處的母親，還有一直被他所忽視和壓抑的傷口們，那些來自過去生命經驗裡的重要他人帶來的傷口，他對女友的抱怨不只是對女友本身，而是夾雜著對嚴苛母親的憤怒，對慈愛祖母驟然離開的失落，以及對初戀情人背叛自己的怨。

當女友幫小威分析煩惱時，潛意識裡呼應了總是嫌棄他的嚴苛媽媽，所以女友提供的幫助染上攻擊色彩，小威無法反擊過去的母親，但可以嫌棄眼前的女友；而女友擁抱他，為他張羅吃食的那一刻，小威內心浮現的主題可能是「你愛我，我愛你，但最後又留下什麼呢？」很多人都像小威一樣，害怕若自己太依賴對方的愛，分離時會加倍痛苦。

娟娟的故事也很相似，在她眼前那個不負責任不爭氣老闆，是她可以憤怒的對象，是她以為可以努力改變的人，她沒有辦法去恨的是她已經拋家棄子的父親、是她已經憂鬱的母親、是她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的哥哥，同時娟娟更恨自己當初不夠強、不夠好、不夠努力，因為她沒有辦法讓她的家變好變完整。

遷怒是一種移情

心理治療為什麼總是要談過去的事，總是要回顧原生家庭經驗，不是因為我們不想有效率地聚焦於當下問題，而是為了辨識眼前的困境，究竟是不是從其他經驗而來的「遷怒」，以心理治療的專業名詞，稱之為「移情」。

只有透過覺察，把壓在潛意識裡，被自己遺忘的那些「無處安放的悲傷、憤怒和委屈」攤在意識的陽光下，見證並接納過去發生的事，才能讓現在的人際關係與過去陰影脫鉤，自己就能以全新不受污染的眼光看待眼前人。

對小威來說，他唯一能埋怨挑惕的對象，只有留在他身邊的女友，所以就算他對女友諸多嫌棄，但卻從沒想過分手，也許是因為他心裡隱約感受得到「她愛我，所以為我留下來」，當他心裡的恨隨著各個線頭解開，對女友的「遷怒」也慢慢沈澱乾淨，他發現有時候自己真的很氣女友，但同時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對自己，以及自己對她的愛。

放下「扛著不成材老闆」的劇本後，娟娟發現老闆與主管們雖然錯誤決策不少，但也做了許多相對正確的判斷，公司才能有現在的規模；而引發自己焦慮的原因，好比同事們的抱怨，或是團隊間不安的氛圍，有可能是個人因素或大環境的影響，不完全是管理階層的鍋。最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擁有「選擇」，不管老闆或公司好不好，她都可以讓自己好好的，每一刻她都能決定自己要留還是要走。

唯有辨識過去的傷，才能還原現在的關係，讓彼此真實相待

我們恨的眼前人，有許真有其可恨之處，但困擾你心，使你埋怨或是生氣到在人生關口原地打轉的原因，不只是當下這個人，而是以前坐過你內心重要位子的許多人，他們對你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但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只剩下我們無從安放的情緒，也許是恨，也許是愛，也許是思念，很可惜的留下來只有你自己。

接下來在你生命中出現的其他人，也許本來有機會長留，但因為你總是無法完全單純地看到他們本身，你看到的是重疊在他們身上的身影，那些埋藏在你潛意識下無處安放的情感，這次你終於可以直接「遷怒」到對方身上了，以前你怎麼對我，現在輪到我了，不同時空不同的人還是演一樣的劇，所以他們都成為你生命裡不歡而散的過客。

你能看清楚自己現在討厭的人或事，有多少是因為你的「遷怒」嗎？你能感受到自己把心裡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丟到這個你覺得不愉快的關係裡嗎？如果你已經有所覺察，勇敢一點，順著線頭，把過去經驗裡類似的故事一一挑出來，把心裡無從抒發的感受，找到他們各自的源頭，為那件事、為那個人、為那個處境的你，好好的哭，好好的氣，好好的委屈一場，然後就把它們放在對的地方吧！讓自己重新開始。 

初刊於良醫健康網 2023/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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