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羅曼史小說消費了女人,那麼瑪格麗特‧愛特伍的<女祭司>就消費了羅曼史小說。在<女祭司>裡幾乎把所有女性主義的議題都包羅進來,尤其是她以一種慧黠的方式在故事正文裡穿插一段歌德小說風格的言情故事,這個故事最後又和正文裡的故事互相指涉。原被視為「庸俗」的言情文類變身成了詮釋「進步」理念的工具,這樣的情境本身就很「後現代」。因此如果我們想要舉出「後設」或「後現代」範例作品,<女祭司>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而且重點是它不是一本難讀的小說,婉轉的、節奏感的文字色調,讓它讀來像一本輕小說,雖然它不是。
某個角度來講<女祭司>是一本成長小說,描述西方世界戰後世代女性的成長故事。小說的女主角瓊自小就是個肥胖的小孩,肥胖讓她的性別彷彿消失了,肥胖也讓她不符合母親對她的期待。不過肥胖也是瓊的一個工具,一種抗議的姿態,對於權力的不服從態度。這個權力的象徵是瓊的母親。可以說在瓊漫長的與母親的緊張拉鋸中,瓊一直爭取的是保有對自我身體的主權。因此瓊選擇了自己的抗議姿勢,也選擇了她不快樂的童年。等到瓊瘦身後,她選擇逃離母親的陰影,決定拋棄她沒有性別的悲哀童年與青少年生涯,她選擇以另一個身分出現,成了一個「曾經是高中啦啦隊員」紅髮高挑年輕女子。一個專寫羅曼史故事的暢銷作家。不過瓊的男友亞瑟卻是一個激進的左翼分子。於是瓊的庸俗故事與左翼進步語彙攪和一起,形成了某種荒謬對比。
讀罷<女祭司>可以感受到作者瑪格麗特‧愛特伍是個擅長掌握議題的作家。她寫作本書之時,那些60、70年代原來激昂的階級與民族熱情正在退潮,現代主義的美學也退流行,「後現代」正要成為時髦的文化名詞。不過「後現代」是一種無法定義的混亂情境,意味了某種虛無,因此「後XX」什麼的其實代表了某種無法超越的焦慮感。<女祭司>的寫作姿態以各種後現代元素拼貼出一幅後現代情境畫。不過骨子裡它的美學其實還是現代主義的。
所謂「後現代」對比的就是「現代」。「現代」開端於19世紀末20世紀初,當時西方世界工業化、城市化到達一定高度,即使經歷了漫長大蕭條,激進的理想憧憬卻讓人們看到了一個歷史的起點。而「後現代」則是在理想熱情退卻、世界經濟經歷了一段通膨又停滯的時代裡現身,人們看不到歷史將通向哪裡,路在前方漸隱漸沒。因此後現代是虛無的,它創造不了自己獨樹一格的美學世界,它只能拼貼出一些情境。因此好的作品其實還是承繼了過往的美學風景,<女祭司>就是一例。
書名:女祭司
作者:瑪格麗特‧愛特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