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作為《冬日男孩》的主色調,結合茱麗葉畢諾許主演《藍色情挑》中的車禍意外,選用《紅色情深》女主角伊蓮雅各之子保羅為主角,呈現少年盧卡喪父後的迷茫與混沌,藍色是青春期想愛又做好犧牲愛的覺悟,紅色是遭逢苦難將玻璃劃破手腕的痛感,歐諾黑導演調和著兩色所賦予的情感意義,將最終迷人的粉紫色塗在了少年手捧的花束裡,成為慶祝哥哥被策展人選中步入新人生的禮物,也是紀念父親圍繞在墳墓四周的裝飾,盧卡彷彿也是花的化身,未整理捲起的亂髮,楚楚可憐的模樣,隨著觀眾一同緩緩剝除他的花瓣,我們才終於見到盧卡的內心。
從酷兒觀點切入《冬日男孩》,身為同志的克里斯多福歐諾黑導演,比起多數導演更能掌握同性間的情慾流動,廁所內刷牙撞到屁股的挑逗,或是從背後熊抱住對方的安慰之吻,床戲中更是讓觀眾直視男同志歷史積累至今發展出的新穎姿勢。《冬日男孩》聚焦在新世代酷兒如何看待個體生命的焦慮,已無需在意社會群體的接受度,面對成長過程中突如其來的「恐怖攻擊」(呼應餐桌上父親生前最愛聽的政治言論),父親的死讓盧卡回想起七八歲時出櫃未被好好回應的心情,才會傻傻地在他的墳前胡亂思考,事實上,父親寬大的臂膀一直都在守護著自己。當盧卡隨著哥哥前往巴黎,他在異地嘗試性愛依然無法填補失去父親精神上的缺口,轉而將愛慕崇拜的對象指向哥哥的室友利里歐,他嚮往成為他秘密畫作中凝視的男體,陪著他在大街上暖身晨跑,與他的母親共進晚餐,甚至遇上了他的情人,想藉由自己的身體換取對方離開,儘管兩人的年齡差距之大,還有身分上的攔阻,利里歐如此氣憤地拒絕才真正傷到了盧卡,畢竟這仍是他發展感情觀的年紀,也凸顯了之後利里歐獨自搭車前來探視盧卡的重要性,他誠懇地道歉讓盧卡終於敞開心房,能夠開口哼唱當初教會他的歌曲,認真看待自己喜歡他人的這份心情。
「我們為什麼很難將壞消息說出口?」母親與哥哥總將「父親」一詞掛在嘴邊,說著他們願意傾聽弟弟講述生前的父親,然而,當盧卡說出最真實的想法(父親的車禍或許是故意的),卻被母親掌嘴,哥哥更是直接把犯了錯的他遣送回老家。這些是成年人不願提起的「死亡」,當盧卡得知父親過世的消息,他的反應讓我想起了《呼叫愛美子》中願意直視生死的女孩愛美子,盧卡竟能笑著擁抱那些前來弔唁的親友,並向他們問好,但是當他陷入獨處之際,想起父親已永遠離去,內心卻像被掏空般身體也跟著顫抖,好似做了一場現實中的惡夢。當母親即將送他回寄宿學校,或許是他還沒做好「忘記父親」繼續過日子的準備,他才會以割腕的方式祈求能與記憶中座車內的父親再見一面,卻傷害了仍活著的母親與哥哥,到療養院後的他始終保持沈默,對比先前訪談時的喋喋不休,看了實在叫人心疼。人的一生必然得面對「死亡」這一課題,盧卡教會我不要順利成章地接受它,我們都該為自己保留一段療傷的時間,去尋找「死亡通往生命」的真相,也是他在教堂詢問牧師未能得到的答案,想像著父親的「復活」成為喚醒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他逐漸找回了自己生活的步調,開始履行每日慢跑的約定,我也確信了盧卡將會好好地活下去了。
我們都是散落在沙灘上的貝殼,再也無法回到那片寧靜海,盧卡唱出了你我面對所愛離世時的心聲,反覆被海浪沖刷,必須與過去的自我道別,接受長大的新責任,《冬日男孩》並不彰顯其沈重,而是輕盈地散發著冬日那股溫暖氣息,敘事者在兩條時間線上擺盪,事後重新審視一切的訪談與順著時序發生的經歷,跳躍而不連貫的呈現手法,體現了摔碎後重新拼貼的過程,母親哥哥和自己同樣破碎的心,因著一份真摯的擁抱而完整了,一家人也能夠再次團聚過聖誕節。特別喜歡片中的色彩運用,無論是深夜街燈照下的綠光或是浴室內隨心情變換的燈光,甚至是指尖的天空藍指甲油,少年找到了能夠代表自己的顏色,找回了自身存在的輪廓,明白了自己說給母親的話語:「你還年輕,可以展開新的生活。」這份色彩也將深深塗抹在我心中。
🎶延伸聽歌: #荷爾蒙少年 《#黑甜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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