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的盡頭》：藏在心底的一期一會

你有獨自旅行過嗎？我指的是要過夜的那種，自己決定行程、早餐午餐晚餐、隔天要幾點起床、遇到要排隊時是硬排還是謝謝再聯絡？

早已習得獨旅的能力，讀《直到路的盡頭》便能更感同深受，無論是出發前的恐懼、路上的孤獨和質疑、返回之際的落寞……但最重要的事情是，那些路上的風景和一期一會，都會深藏在心底。

▌窒息時就出發吧

「這趟別人眼中的『壯舉』，其實是多麽微不足道。我只是『離開』。而當艱險的現實來臨，我仍選擇逃開，不去面對。」

會遇到這本書起初是因為社內11月要出版一本跟單車有關的文化史，同事提到可以找報導者總編張子午問問有沒有興趣閱讀跟推薦，知道子午是從他的另外一本書《成為一個新人：我們與精神疾病的距離》，但卻一直沒看過，此次因緣際會之下借了這本，結果直接深深地掉到裡面。

曾在大學時騎腳踏車環島，出社會後的子午每日在窒息、無望的辦公室裡想念騎車環島的日子，剛好看到雲門舞集的「流浪者計畫」，倉促申請後計畫就這樣通過，於是騎著一台腳踏車，帶上葡萄牙詩人佩索亞的散文就出發上路。

書裡頭有一段這樣說：「一但你把世界完全看了個透，世界的終點就與你出發時的N市沒有什麼兩樣。事實上，世界的終點以及世界的起點，只不過是我們有關世界的概念。僅僅是在我們的內心裡，景觀才成其為景觀。」

終點與起點真的沒什麼兩樣嗎？可能要真的出發才會知道，於是沒有厲害的器材裝備、沒有旅遊攻略、沒有熱門景點，從中國西安經鐵路、公路、爛路、海路，直達歐亞大陸的最西點：葡萄牙的羅卡角。

踩著踏板，跨越邊境，在這15000公里旅程上，張子午親身經歷灰煙迷漫的礦區、漆黑的隧道、爛泥巴和荒蕪的高原，路上被偷被勒索被要錢被種族歧視、被請吃飯喝酒抽大麻住一晚不用錢、驚險偶遇一起看A片的土耳其司機、突厥斯坦熱情招待的工人們……以又真又活的筆觸寫下路上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短暫相遇的瞬間。

▌真正留住的，只有孤獨的自己

跟著子午的旅程，彷彿也心理上跟著上路。

旅途中，印象最深刻的其中一段是在土耳其到希臘兩個國家之間感受到的不同，在土耳其當地人以熱烈的情意款待子午，被麵包店招待早餐、在爬坡路上偶遇的小孩送上水果、在警局前札營和警察相談甚歡、在齋戒月第一天見到人們從禁食到開飯、在海濱小木屋遇到偷跑出來喝酒的男子……「在土耳其，即使沒有字典，每天嘴上只要掛著Marhaba、teshekkur ederim…..輪流播放，也不曾感覺任何溝通上的困難。而且一旦遇到問題，不是我走向他們，是他們主動走向我。」

爾後到了希臘，走在路上沒有任何人對這位異國人投以好奇的眼光，以微笑作為起手式準備問路時對方立刻離去，相較土耳其在這過於現代化的城市，像是空氣一般飄蕩在街頭巷弄，就連最「冷」的俄羅斯人也至少會看一眼，直到在騎車前往帖薩羅尼加，一位男子搖下車窗跟他說，天黑前絕對到不了，要他搭他的便車。

在車上當子午看到司機依然偏冷漠的神情，才驚覺這才是一般人正常的反應吧！太過習慣土耳其人洋溢的熱情，此刻有點距離的神情才是「正常」，就像在台北街頭沒有人會對一個騎著自行車的旅行者特別好，也不代表他們就是態度很差，即使有人好意讓你搭便車，仍會維持一段距離，畢竟雙方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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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段則是要前往土耳其路上的卡車司機驚魂記，在公路餐廳偶遇要開夜路的司機，對方很阿莎力地說可以順載一程。沒想到在中間休息之時，司機打開DVD放映機播放A片，爾後問子午能否幫他「馬殺雞」，受到他人幫助，怎能不回饋？沒想到按著按著，司機索性把短褲也脱，剩下一條紅色三角內褲，下一秒發生得太突然——司機直接把子午的手抓向大腿內側——好在子午嚴正聲明沒興趣才逃過一劫。

一邊讀一邊想著若今天是一個女生開啟這樣的旅程，是否會更困難重重？在21世紀看似應該可以更通行無阻，但天生的性別使然以及不可控的危險性，我想縱然現在科技發達，仍然要小心謹慎跟三思前行。

▌回家後

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逃離了什麼？找到了什麼？領悟，或者迷惑？

讀完《直到路的盡頭》，想起曾經那個搭火車環島一周的日子，又或者是從台東到花蓮騎單車四天三夜曬的烏漆媽黑的日子，又或者在踏入社會後一次次獨旅的時刻，那些在途中遇到的未知以及自己的叩問，縱然我的旅行，無論長度、難易度、尺度無法與之相比，但那些獲得的回饋、滿足、悸動是一樣的。

當去到另一個地方，彷彿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平凡人。

感謝這本書，不僅以另一種十幾年的角度走訪世界，也領我再次想起過往旅行的片刻。

期待下一次出發，期待再次與未知相遇的時刻。

後話：剛拿到出借的這本書時，彷彿像是積了好幾年灰塵的舊書，刻意製造的毛邊、封面封底短於書頁，更讓人以為是不是在惡搞（笑

而若是當時的新書，其實內頁甚至沒有裁切完整，必須用美工刀或徒手撕開內頁才能閱讀，原來是為了讓人在閱讀時可以親身體會這一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