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舊事 (1)
2000年2月6日 禮拜日
在不經意之處,這個城市給了我一些線索。
我循著線索,找到我和她之間的聯繫。
川崎是我寄居的城市,也是一個外人無法說出個所以然的地方。她不夠大,沒有華麗的排場;可她又不夠鄉下,不是一個能讓人放空自我,與大自然同步呼吸的地方。她不靠海,也不靠山,只有一條多摩川,除了偶而讓走在岸邊的人想起下游是繽紛的東京之外,其實更多時候,多摩只是一條庸庸碌碌,專心行進的河。
這是川崎。
幾天前下午,日本媽帶著我在附近到處晃,熟悉鄰舍。
在商店街裡幾乎與每一家店主都打了招呼,日本媽跟別人介紹我是『新來的女兒』,然後我就被大家親切地問東問西,魚店老伯還特地塞了幾條新鮮的魚給日本媽,說是請我的。寒暄了很久之後我們終於離開商店街,來到川崎車站附近。車站前停滿了為數可觀的自行車,然後我們從陌生人手中收到幾包廣告面紙。繞過川崎車站,日本媽帶我到圖書館辦了會員卡,並借了幾本書,我們往回家的方向走。
下午的天空清清藍藍的。我略一抬頭,在不遠處的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記號,那是一個十字架。
正在心中盤算要不要去看看,我頭不經意轉向另一邊,發現那邊的天空不遠處,又是一個十字架。
今天是主日,早晨我到一間教會做禮拜。
沒想到距離我家走路不到三分鐘的小巷子裡,就有這麼一間基督教會。教會的大門敞開,裡面不大,坐了許多人,看來聚會即將開始。我在門口探頭探腦,一位氣質高雅的老婦人見狀出來招呼我,一發現我日文不佳,竟開始用非常流利的英文與我交談。原來這教會有兩個牧師,其中一位是美國人,而這位婦人就是美國牧師的妻子。聚會開始,美國牧師娘必須教主日學,便安排我坐在一位中年男人身旁。男人帶著一副眼鏡,和藹地用也是非常流利英文告訴我他叫做田中,接下來整個聚會他一直不間斷地幫我翻譯。
聚會結束,我用簡單的日文與身旁的一些人交談著。美國牧師娘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找到我,笑嘻嘻地牽著我的手。
「來,你需要認識一些年輕人。」
她帶著我走到教會後方的座位,我見到一些圍坐著聊天的年輕人。
「大家。」
他們抬起頭來,五六雙眼睛望向我們。
「這位是老派少女,是外國來的留學生,你們可以和她說英文。」
大家對我微笑。
我突然想起了幾天前在空中看見的記號。
這一個基督徒人口不到全國人口百分之一的國家,我被帶到川崎。
一個外人無法說出個所以然的小城市。
一個充滿教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