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艾嘉｜心甘情願償付的《愛的代價》

圖文 YH.CC

愛 / 張艾嘉   
說到愛  應該說是說到每一種愛   都是很難解釋的  都是沒有對與錯的

這張《愛的代價》專輯剛推出時，我買了兩卷，一卷給即將出國的老姐，另一卷自己收藏。當時散步西門町街頭的我，立即拆開一卷放入隨身聽，聽Ａ面第一首〈一碗粥 〉故事，張艾嘉用她獨特像歌唱般說的口白，聲音疊在人聲鼎沸中，我停下腳步專注聆聽。

回顧歌曲裡的張艾嘉又像是說話，數著〈童年〉的我身邊各種趣事，說都會生活陷入〈忙盲茫〉中迷惘，又好奇情愛中男女糾結問著〈愛情有什麼道理〉，與可能償付的〈愛的代價^註1〉...，再再哼著她的獨特，不怎麼細緻的音準卻有吸引我的幽微音韻，有時像清爽的義式冰淇淋，有時像醇厚的濃茶回甘，聽著品味著，好像連時間都因為寵著她的聲音轉彎，再從頭。


幼時看過《最佳拍檔》戲裡的張艾嘉幽默風趣滑稽，她與光頭神探麥嘉默契十足；在台灣新電影(1982-1987)時期^註2，張艾嘉出任台灣新藝城總監^註3(1983)，與虞戡平導演合作由孫越、劉瑞琪主演的《搭錯車》，飾演啞叔的孫越更因戲榮獲金馬獎影帝，而蘇芮演唱主題曲〈酒矸倘賣無^註4〉膾炙人口翻唱無數；導演的張艾嘉有《最愛》、《少女小漁》、《心動》、《20-30-40》、《念念》、《相愛相親》，由她女性視角裡刻畫的情感細膩且深刻，電影主題曲也都契合劇情好聽。除此之外，還有公益與教育的張艾嘉、演唱會上的張艾嘉，以及朗讀與書寫的張艾嘉…。

我不懂在這樣繁多的角色且充滿豐富故事的人生裡，需要花多少氣力與代價償付？我也不會知道在每一首歌曲、每一個劇情故事背後，經歷了多少難關與掙扎，有多少貴人朋友扶持她與團隊通過險境，才能再踏上另一階段試煉，成就另一個戲中與人生的角色。在2015年推出電影作品《念念》時，她重新詮釋《愛的代價》，像以歌聲與口白演繹間隔23年的兩幀相片說「人生中不只是愛情，愛其實可以包含太多東西了，只有在你是因為愛而付出的時候，你會是快樂的，你會是幸福的。」彷彿在歌曲中，我聽到了答案。

🎧愛的代價.. 詞曲 李宗盛 / 編曲 李正帆
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 是永遠 都難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 癡心的話 永在我心中 雖然已沒有他

曾經我們好在意離別，面對離去的心中不安蔓延，延伸不必要的恐懼，包含與家人朋友離別、結束一場戀愛關係、完成學業或離職...。如果你生命中不需要經歷太多離別，幸福的你擁有一種令我欣羨的人生版本，只顧專注去愛想愛的人與喜愛的事物，去呵護去在乎不作他想地全心全意去愛去付出...；然而我懂幸福它有好多樣貌，這也可能會是一種成為阻礙我們成長的幸福。

離別教會我心碎、悲傷與失落，因未知而焦慮難安，但那是人生邁向另一階的新開始，面對挑戰而生的解決問題能力，更了解自己。慢慢年紀更長，經歷有些離別成了永別，教我們放下自己、放下一段關係。那天隨意聽到一句很美的話「以無我接近無常^註5」，離別教我珍惜當下每一場相見，擁有短暫的生命裡無常來去，去創造記憶，記得他/它。

生命中有幾回分別時見過的背影，其中最初也最衝擊我的，是一個還沒離去卻已莫名預料離別的背影。感謝基因中賦予直覺的天賦，自然他也給了面對離別的力量，雖然離別對當時的小女孩而言，還是一個沒有溫度的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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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他打包收拾的背影，女孩不知為何突然問出一個不是很需要答案的問題：

「爸～，這台相機怎麼用？」女孩拿起抽屜裡的相機，幾秒後父親轉過身，接過她手上的相機，跟女孩仔細講述每一顆按鈕可以手動撥轉的位置。

女孩與父親像一個模子複製的長相，女孩的數學考試不及格，父親教懂她後說「數學不難，而且女孩子的數學也可以不輸男生。」自此女孩會好奇探索數理世界的奧妙，偶爾也會挪一下考卷借給隔壁的男同學抄寫...。

「這個鈕轉到這個位置時，這一顆鈕可以轉到這裡，如果記不得你就把這個鈕轉到這個位置就可以了。」女孩沒能記住所有細節，但相機代替父親的關愛留了下來，往後還有機會多試幾回找到對的位置。隔天，書桌上有一封摺好的深墨綠色紙，是父親的筆跡。

那年女孩1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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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嘉 愛家 .. 詞 張大春 / 曲 李宗盛
孤獨就是這樣一個句點　圍成剩下自己的圓圈
聽不見街上有什麼聲音　看不清鏡裡自己的容顏 啦~
孤獨就是這樣一片空白 隨便畫上什麼樣的色彩　
看不透世間原本是素描 只是努力要自己過得好
只有自己的家離故鄉很遠 只有自己的家離童年很遠　
只有自己的家是唯一的世界 只有自己的家最真切　
孤獨只是一句沉默的話 問候陌生的人和他們的家
說不出真正的愛是什麼 分不清為自己還是為他

什麼是有溫度的離別呢？

一份破釜沈舟勢在必行的決心，兩份離別紛亂的心絮，漂浮在不同時間軸上。過去的他說不再給我電話，未來的我卻不知如何做。巷弄裡兩人的影子交疊漸漸拉長，曾經交心的彼此用長長的孤獨包紮離別的悲傷，兩人份酸楚有自己與理解他的，映在濕漉的車燈之上，消失在街頭轉角...。

答案，有時候需要靠近看細節，有時得站夠遠才能看到完整輪廓。因為離家而更想家，因為站遠來看能看更多，隔一段距離會看更清楚。感謝生命中的貴人在對的時候給予我機會去闖去試，教我開放眼界。於是我也成了離開的那個人，離開家，離開友人，維持信息上的聯繫，那一場非得要我記憶永遠的離開。

那年一個路徑詭譎的納利颱風重創台灣48小時，半夜裡舊家的木窗花玻璃搖地我心慌，陣陣強風震著窗戶共鳴出某種我還不懂的畏懼，還好家人都已安睡...。直到清晨五點多手機鈴聲響起，比預定出發時間早半小時，因送機的司機大哥家外淹水了無法開車出門，電話中連聲抱歉說派另一位司機前來。清晨間歇下著的滂沱大雨打在車窗，車子奔馳在水源快速道路，但我無法看清高架橋下災後景況。911恐攻事件後得提早三小時前抵達機場，行李箱在托運前需整個開箱安檢，過關貼上的行李條為這趟離開標記一輩子...。

此刻除了回憶也是感激，離別也同時為我帶來希望和新的開始。

心中的那一個位置，無比珍貴鮮活，給了誰，誰珍惜，總要為自己好好勇敢，愛自己。一個人的乒乓也可以完滿，但若有那一個願意陪你，愚蠢地不放棄練習，值得等待與抱擁。選一首曲，悲傷可以，快樂更好，或就靜靜美在那裡，接天的靈感，觸地的溫厚，親吻空氣，跳一支舞，不需任何理由，就為自己，卸下寂寞的孤獨更可以豐恬。

面對未知，生活刻印的度量衡可大可小，躺河岸上什麼也不做，聽海的聲響，靜靜觀望雲的去向，也恬靜一天。因為明天，永遠有不同的氣度，告訴你昨天的某一個失去，在刻度中烙下的一個點，在不同的今天會有不同傾斜，秤著的過去與未來孰重？怎麼觀看又如何定義？近看與遠眺都會找到答案，但很多時候我們更需要知道的是問題，以及為什麼這麼問？

隨著年紀更長了，告別了青春，告別第一人生，直到需要面對身體健康或接受原有能力的改變，體力不再如前...。此刻離別對於我是教我去面對轉變，透過重新審視與整理自我，再一次斷捨掉已過時且不再需要的信仰與價值觀，學習懂得身邊的一切，因不批判與審查這個世界而融合，因為懂得更可以純粹，珍惜擁有的當下。

🎧短歌(2012).. 詞 李宗盛 / 曲 黃韻玲
青春它逕自走了 也不管我多捨不得 其實我也曉得 它陪我夠久了
愛情也變的模糊了 何時它早就倦了 我會記著那些好的 因為太難得
失落與獲得交錯著　剛好夠我寫一首短歌
愛情也變得模糊了　它是真的倦了嗎 我會記著那些好的　因為太難得
失落與獲得交錯著　剛好夠我寫一首短歌

👁️ 延伸閱讀與觀賞

1. 電影《三個夏天》主題曲〈愛的代價〉(1992)
2. 光陰的故事：台灣新電影 導演∥ 謝慶鈴(2014)：那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那是1980年代的台灣，民歌、民運、解嚴前夕，­整個社會在自由的思潮中，即將引爆。其中，以《光陰的故事》、《兒子的大玩偶為》起點­，由小野、吳念真、侯孝賢、楊德昌、詹宏志等揭櫫推動的新電影運動，不僅為近代華語電­影史寫下了最重要的一頁，也綻放出最燦爛藝術火花。
3. 「台灣新電影四十年口述歷史研究暨影像記錄計畫」張艾嘉 (2022.10.05)
4. 電影《搭錯車》片段與主題曲〈酒矸倘賣無〉 (1983)
5. 十三邀｜許知遠對話張艾嘉 (2023.05.03)
6. 方識欽醫師：第二人生之人生空乏症 (2023.08.31)

🎧 播放清單 M21張艾嘉

🎧 專輯曲目《愛的代價》

• A面

1. 一碗粥    
2. 愛的代價   
3. 暗處
4. 這樣愛你對不對 
5. 街上遇見你(口白)
6. 因為寂寞  

• B面

1. 引誘(口白)  
2. 戲雪     
3. 我的朋友(口白)
4. 默哀39秒(默哀)
5. 愛
6. 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