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08|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群體一般特徵——受人擺布的玩偶?

群體共有的一般品質導致他們無法完成高水準的工作。涉及普遍利益的決定是由精英團體組成的議會做出的,但是來自不同行業的專家們並不比一群傻瓜所做出的決定更高明。因為,他們只能用每個普通人與生俱來的一般能力處理手頭的工作。群體中累加在一起的是愚蠢而非天生的智慧。如果我們把「整個世界」理解為群體,那麼根本不像人們常說的那樣「整個世界比伏爾泰更聰明」,確切說來應該是「伏爾泰比整個世界更聰明」。

如果群體中的個體僅把他們共有的一般品質集中在一起,那麼只會產生明顯的平庸,而非我們實際上想像的—會創造新的特點。那麼,那些新特點是如何形成的呢?這正是我們現在所要研究的重點。

不同的因素決定了群體獨有特性的表現,而且不受任何個體的支配。首先,僅從人數上考慮,當個體成為群體中一員時便獲得了一種不可戰勝的力量,這股力量使他聽任本能的支配。當他獨自一人時,他必將竭力壓制這種本能。因為,群體無名無姓,他難免會認為以群體之名遂無需承擔任何責任,一直以來約束著他的責任感便隨之全部消失。

第二個原因是,相互傳染的現象同樣影響群體特徵的表現以及發展方向。相互傳染是一種易於形成卻難以解釋的現象。

我們必須將其看作是催眠現象的一種,以下是一個簡要的解釋:在群體中,每種情緒與行為都具傳染性,這種傳染性可以使個體甘願為集體犧牲個人利益。這種能力與其本能相悖,如果不是成為群體中一員,他幾乎不會具備這種能力。

第三個原因,也是目前為止最重要的原因,它決定了群體中的個體特徵有時會與獨立個體特徵截然相反。這裡我指的是群體容易接受暗示的特徵,它恰好是上述相互傳染的結果。


要想理解群體的暗示性,我們必須記住近來某些心理學發現。


我們知道,現在有許多方法可以使人陷入完全失去個人意識的狀態,他對使自己失去個人意識的暗示者言聽計從,並做出一些與本人性格、習慣相對立的行為。最細緻的觀察資料似乎已經證明,當個體融入群體活動一段時間後,他很快會發現自己陷入了某種特別狀態——要嘛是因為受到群體暗示的影響,要嘛是因為一些我們不曾在意的原因。這種狀態好比催眠者進行催眠時,被催眠者著了魔似的聽憑催眠者的擺布。就被催眠者而言,他的大腦活動暫停了,脊髓神經控制的無意識活動主宰了他,因而受到催眠者的隨意支配。有意識人格完全消失,意志力與判斷力蕩然無存。所有情感與思想被催眠者掌控。

從大體上看,心理群體中的個體也處於相似的狀態。他們的行為不再是自覺的,如同受到催眠的人一樣,某些能力喪失的同時,其他能力則得到極大凸顯。受暗示作用的影響,個體會在難以抗拒的衝動下完成某項行動。群體中形成的衝動比起被催眠者受到的衝動更加難以抗拒,原因在於暗示對群體中所有成員有著相同的作用,並經由相互傳染擴大影響。群體中具有強大個性而足以抵抗暗示作用的個體數量極少,因此難逆大勢。他們最多嘗試用不同的暗示來扭轉方向。因此,有時一句令人愉快的話語、一個適時喚起的形象,就可以阻止群體最殘暴的行為。

因此,我們總結出了群體中個體主要具備的特徵:有意識人格的消失,無意識人格的凸顯;藉由情感與觀念的暗示作用與相互傳染,使所有個體朝同一個方向轉變並立即將暗示轉化為行動。這些群體中的個體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他們已經成為不再受個人意志支配的機器人。

再者,僅就個體成為群體成員的事實而言,他們已在文明的階梯上倒退了好幾步。因為,當他們獨立存在時可能知書達理,但成為群體的一員後,他們卻變得野蠻無知,成為行為受本能控制的動物。他們變得無法自制且殘暴無比,表現出原始人類的狂熱與無畏。與原始人類更為相似的是,他們易受某些話語和形象的影響,而當他們獨立存在時,這些話語和形象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們也更容易做出一些與切身利益和日常習慣相悖的行為。群體中的個體,彷彿是空氣中的塵埃,可以被風吹到任何地方。

基於上述理由,我們看到陪審團做出了陪審員個人會反對的判決,議會通過了獨立議員會反對的法律法規。法國大革命時期,國民公會的成員各自獨立時是性情溫和的開明公民,然而一旦結為群體,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擁護最野蠻的提議,將無辜的人送上斷頭臺。他們會一反常態,放棄自己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並將自己極度弱化甚至毀滅。

群體成員不僅在行為上和本人有著根本的差別,甚至在他完全失去獨立性之前,他的觀念與情感就已經發生了轉變。這種轉變是巨大的,守財奴可以變得揮霍無度,懷疑論者可以變得虔誠篤信,誠實正直的人可以變得如罪犯般窮兇極惡,懦夫也可以變得英勇無畏。例如一七八九年八月四日那個難忘的夜晚,法國貴族一時衝動,全體表決通過放棄所有特權。然而,如果換做任何一個貴族成員單獨決定這件事,他們每一人都是絕對不會同意這樣做的。

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智力上,群體總是不及獨立個體,但是從情感及其引起的行為來看,群體可能比獨立個體更好也可能更糟,全因環境而定。一切取決於群體所受的暗示性質,這就是僅從犯罪角度研究群體的學者完全忽視的一點。確實,群體經常罪行累累,但也不可忽視其不乏英勇無畏的壯舉。

正是群體而非個人,會為了某種信條或思想的勝利不顧生命,滿懷熱情地追求榮譽。這導致了像十字軍東征時期,幾乎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仍向異教徒討還基督的墓地;或者像一七九三年那樣捍衛自己的祖國。這種英雄主義行為無疑是無意識的,然而正是這種無意識的英雄主義行為鑄造了歷史。如果人類只是沉著冷靜的建功立業,世界史中便不會保留太多關於他們的記載。

——摘自臉譜出版《烏合之眾:為什麼「我們」會變得瘋狂、盲目、衝動?讓你看透群眾心理的第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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