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鑑於身邊的朋友看到我朝聖之路的照片後,將這條長路列入「此生必去」清單中,我覺得我有必要再多說一點,讓有興趣的你先有心理準備。
現在這世道,大家放在網路上的照片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不管是風景圖或是人物圖都是,我一定是把風景美的照片(且是拍過N張後最好看的那一張)放在網路上。朝聖之路上也是,一條小徑一望無際讓你暢想浪跡天涯、蔥蔥郁郁只緣身在此山中、中古世紀彷彿迪士尼小鎮、南歐巡禮美食特集。
照片鐵定是真的,這些都是千挑萬選後的美好。除了攝影者本身的技術,要上傳美照的堅持,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須要精心挑選,那是因為…
朝聖之路,並非一條路漂亮到底。
美景肯定是有,但那只是一小部分,我敢保證絕對不到二分之一。除了網路上/旅遊書上看到的美景外,我們還要走在黃土紛飛的砂石路、吵死人的高速公路邊的石頭小路、平平無奇的鄉村小徑、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要走在有百岳感的山路上,極度專心防止跌倒都來不及了。總之就是不會有欲望想把手機拿出來拍照的地方。
我覺得最值得一拍的風景,幾乎集中在Saint Jean Pied de Port (SJPP)為起點,到法國之路的前三分之一處,因為那裡是庇里牛斯山群,有高低起伏,地貌多元,是很漂亮。但漂亮也有個限度,不排除我審美疲勞了,「哇! 好美!」那個時刻過後,就還好了,因為…
朋友看到我發的風景照,驚嘆美得好像電影場景! 我說,是一部攝影師腳很痛的電影。我一天要走約20公里,腳踩在沿路佈滿石頭的腳底按摩之路,有大岩石、小石、小碎石、沙路、土路。要上坡、也要下坡。每天就是在上上下下中度過。美景通常都是在爬坡後出現的。意味著我當下除了腳痛、還有汗流浹背、心跳加速,拍照是休息也是喘口氣。接著就要繼續趕路了!
最崩潰的是,快到中午,已經爬上一座山頂,看到的不是山底小鎮,而是沒有盡頭的路時。拍到的照片是真美,當然阿,站在山頂上拍綿延小徑,佐藍天白雲,怎麼拍都美。實際的狀態是流汗的瘋婆娘,超厭世!
更多的時候是,手機已經累到拿不出來了。我是誰? 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如果只是為了美景,那跟團旅遊比朝聖之路舒服多了。到了美景定點,下車拍照,還會定點讓你停留至少30分鐘吧,接著上車睡覺。朝聖者是,狼狽兼腳痛得拍完照後,就要繼續往遠方走去,一點都不想在大太陽下多待。至於我嘛? 我要趕著去庇護所搶下舖,下舖是我的命脈。
對了,這是一條從SJPP為起點開始,至少要走30天的長路。每天都是前一天的累,再度堆疊。如果前一天沒有睡好,那簡直是在路上懷疑人生。
這真的是重點當中的重點。它不是一條鋪設得好好讓你走的路,我們這些人類都是被柏油路寵壞的。沿路至少70%都是踩在石頭上,各種各樣的石頭,偶爾踩到尖石那痛的簡直是上刀山。更別說還要在石堆裡上坡又下坡,有幾條路甚至被youtuber評價為有台灣百岳感。我沿路上也遇到各國傷兵,都是在朝聖之路初期開始長水泡,這條路確實不是玩耍路線。且,不能在路上說不走就不走,為了食物,為了住宿,只能帶著傷痛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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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台灣人為例,大概要百岳登山客才可以自如的面對。以外國人來說,起碼要像法國人那樣,從小學開始就把登山徒步當樂趣的民族。
我是運動肉腳,平常沒運動份子,朝聖之初異常辛苦。
我走在夏秋之時,2023/9/18-10/31。從日頭赤炎炎的夏天,走到大雨低溫連續十餘天的秋天。我曾經被熱得眼冒金星、被風雨正面呼巴掌、下山時被狂風推著走,還要路過民眾來營救、好不容易爬上山頂被冰雹猛K頭、寒冷的雨天想停下歇息,卻被冷風襲擊只能藉著繼續往前走,來產生熱能。還曾經在山區的雨天,路被雨水淹到甚至沒有路。我只能爬上旁邊的石牆通過。
也許喜歡刺激的你可以來朝聖之路,如果只是為了觀光看風景,那你還是別來比較好。
豐滿的理想是,藉著徒步走過西班牙的各式小鎮與城市,應該可以觀光。可是骨感的現實是,每天已經走到腳痛,一到庇護所只想要休息躺平。甚至走路都沒有辦法正常的走了,更別提觀光。不過一切都要建立在你的體能許可之上。
我遇過平常在跑馬拉松的兩位大陸爸爸,他們說出發前他們帶了30頁A4的觀光景點清單。走沒一個禮拜,就把那一疊紙丟了,還嫌棄它重呢。他們說一看到步行來回要3公里,直接放棄,倒不如在庇護所休息,儲備隔天的體力來得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