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呼呼地來報到

以前我們國中畢業以後可沒現在的孩子幸福，升學考試分成好幾種。基本款有北區聯合高中聯合考試、專科學校聯合甄試、高級職業中學聯合甄試還有其他夜校獨立招生考試等等。要是妳運氣差一點，不幸連續考試失常，可能會吃上全餐，連續參與多項招生應試，絕對讓妳考到懷疑人生甚至有即將往生之感。

當年我的高中聯招考試成績沒有很理想，不過幸好專科學校聯招的成績還行，成績落點在宜蘭農專與長庚護專之間。我也挺慶幸不必吃上全餐，再去考後續的夜校考試。而高職聯招考試則是一馬當先，成績能上第一志願台北市士林商業職校，而且還是第一名的國際貿易科。

這下子讓爸爸傷腦筋了，是要學農？還是從商？還是讓我去長庚讀護理呢？

如果學農，種種花草似乎還不錯，不過可惜家裡沒有農地，即便畢業也無法當自耕農，加上學校遠在宜蘭，爸爸深思過後先放棄這個選項。從商的話，說真的我數學還行，國際貿易畢業後的出路也還可以，只是高職畢業後，是否要走回大學正途？爸爸先把這項保留，至少是個出路。護專，爸爸先問我怕血嗎？

這我倒是不怕，但是我從未想過未來要當護士。(註:現在已經廢除這項名詞，一律改為護理師，不過我真的有國家的護士證照，那是我專四那年經考試取得的證照。)

幾經沙盤推演後，爸爸鼓勵我朝這個方向前進，到了登記那天也順利取得入學資格，我的錄取號碼是222號，後續編班是六班。報到前的那一個月，有時候會想，我真的能當護士嗎？只要不怕血就能當護士嗎？

即便有千萬疑問，想到爸爸的保證：「妳先去念念看，如果不喜歡可以回家準備重考。｣

「住校很爽欸，都沒有人管，每天自由自在，下課以後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多爽。｣

好吧，這些事情聽起來似乎是爽度破表，住校多麼地自由，下課以後便可以去想去的地方遊樂玩耍。但是種種的美好想像，都在入校後一一破滅。如今想起依舊覺得爸爸，你騙得我好苦呀。至於為什麼破滅？等我一一為你說明後，你就會明白。如今想來，到長庚住校讀護理，可能是爸爸天大的陰謀。雖然至今他總是不承認，但是我從心底深深覺得，當年是被他誆騙，以為當護士不怕沒頭路也不會餓死。不過這倒是真的，至今我沒餓死也有不錯的頭路，也活得好好的。

住校真的會爽翻天嗎？剛開始似乎真的很爽，因為沒有人管你，下課以後就自由了。但是校區地處偏遠偏僻，根本沒啥娛樂活動。下課就回宿舍，吃飯部分地下室有餐飲小店與自助餐提供餐食。長庚護專周遭真是異常荒涼，開始就讀以後，被騙的感覺日與遽增。

不過十五歲還是傻呼呼的年紀，從第一夜和室友們的陌生相處，到後來賀爾蒙互相影響，生理期變成幾乎相差無幾。一起做報告、實習工讀。漸漸地那種害怕且陌生的感覺突然消失，並建立起彼此的革命情感取代而之。

同學彭彭對於第一夜印象特別深刻，提到舍監洪媽媽把一年級新生集合在交誼廳裡談話(又或者可能是訓話之類的)。關於這部分我沒有很大的印象，可能第一夜是首次離家而且要住在外地，周末才能回家。第一夜難免感受到想家的辛酸，所以躲在棉被裡偷偷掉了幾滴眼淚。但是繁忙的課業與亟需建立的人際關係，逐日沖淡想家的情懷，漸漸地和同學建立起革命情感，對於住校一事竟適應且熟稔。

如今回頭去看，雖然住校沒有爽翻天，卻意外讓我培養出獨立自主的性格。畢竟與家人以外的人同吃同住並一起學習知識，當真是人生中意外的收穫。

談起住校，逃不了食衣住行。民以食為天，長庚護專地處偏僻，下課後能吃飯的地方真是少得可憐。除了一舍樓下的飲食部、自助餐和販賣部之外，你也可以買條吐司，狂嗑吐司配白開水，來撐過那段時光。

說起飲食部一定得說說這號人物，他們的小老闆，印象中他的外號叫長庚德華。不過說真的，或許因為女校中沒有敵手，即便是母豬也能賽貂蟬。德華是否真的很帥，因個人眼光不同而有不同見解。我對德華沒有特別印象，因為我喜歡的是郭富城，哈。而室友小亮喜歡金城武，那時的我可是嫌棄到不行。畢竟那時郭富城已經貴為四大天王，金城武是什麼東西？但如今請恕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讓我收回當年的那句話，金城武真的是個大咖，還是很棒的A咖。看看台東還有一顆專屬的金城武樹，我們富城還沒有富城草兒呢。那些專屬我們的偶像時代，個人有各自喜愛的菜，記憶中還有同學喜歡林志穎，小旋風也捲進長庚校園裡頭呢。

一年級的課堂排得很滿，我們第一堂課是七點四十分上課，中間休息一個小時，下午一點十分開啟下午課程。

所以有時候想賴床睡晚一點，早餐便匆匆以麵包牛奶果腹充飢，趕著上第一堂課。而中午樓下自助餐與飲食部生意好得嚇人，排隊買飯會耗去許多時間。所以有時候趕回宿舍吃個麵包或是泡個麵簡單吃完，然後再躺回床舖補眠。說也奇怪，以前總是睡不飽，躺下以後便能瞬間入睡。現在卻變得淺眠且容易醒來，是生理結構轉變了嗎？還是單純只是因為老了？哎呀，我不願意承認是後者，應該只是生理結構不一樣。每位同學的櫃子裡都放滿零食、餅乾、泡麵，麥片與牛奶更是必備良伴。有時候我們還會互相交換泡麵，說也奇怪，就是比自己買的好吃，這又是哪門子道理？

因為一年級對任何事情都生疏且陌生，所以學校讓長我們一屆的學姊來輔導我們，希望藉由學姊的協助下，能盡速融入這個大家庭，並且更喜歡學校的一切。直屬學姊以寢室為單位，分別認養我們(現在想想真的是認養制度)。我雖然和我直屬學姊已經失去聯絡，但是同寢的另一位學姊如今跟我一樣在婦產科工作，因為工作之故常常電話聯繫。每回講電話心頭那點不一樣的感受與悸動始終存在，與她的情感建立於三十年前，很感謝當年她們給予我們很多良善建議。像是某堂課業應該如何精進學習，某科老師喜歡的報告格式，還有未來到醫院工讀要注意什麼。長庚護專建立於老董事長王永慶先生之手，他以校訓『勤勞樸實』勉勵我們未來以此為志。多年的今日，覺得這四個字實在十分受用。

而老董事長為了讓我們能及早與社會接軌，所以創立工讀制度，讓我們透過到醫院工讀，早些見識到醫院裡的形形色色並與各種人相處。可惜這項制度目前已經廢除，而今回憶起來那些在醫院裡工讀的時光，真是異常美好。詳細部分，後須分章另談。

入學後住的是一舍，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二舍和三舍，ㄇ字型的一舍承載許多青春回憶，宿舍前的廣場是軍訓課場地。當年我們穿著窄裙，拿著木槍在廣場前操練，學校也安排我們到龜山大崗靶場進行實彈射擊。

實際上射出彈藥後靶心上打出幾個孔洞，我已記不清楚，但是靶場門口雜貨店裡的零食，卻意外讓我們購買得很高興。能離開偏遠的校區，大家都似放出籠的鳥兒一樣，即便是簡單的王子麵和汽水糖，就能開心一整天。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能出牢籠般的校區，一路上吃吃喝喝，便好似得到天大的恩惠般開心且滿足。

而說起一舍不能不提到，宿舍裡交誼廳中有兩支電話。話說當年可沒有什麼手機，這些年諾基亞或是智慧型手機，如夢般佔據我們的生活。當初連BB call都是二年級以後才風行的玩意兒。說起BB call又意外成為回憶殺手，如果記得這玩意兒的人，你與我同屬一個年代，年紀也預備奔五而去，且讓我到後台擦一下眼淚。

BB call好玩的地方，不是回電之類的，而是數字密碼。什麼520、5201314、530之類，許多情侶無法透過來電訴說衷腸，只能經由數字傳情。而一舍交誼廳設有電話，能讓人煲點電話粥，情話連綿不間斷。但是畢竟是公共電話，所以要想搶得先機，可能要有神來之手或是中樂透的運氣。不過也別氣餒，如果妳親愛的他打不進來，也可以預備好電話卡，搶到公共電話以後開始情話綿綿講不停。但是基本上口袋得深一點，畢竟電話費可不便宜喔。

後來因為學生越來越多，學校在一舍旁蓋了第二宿舍，搬入新家後大夥都異常興奮。因為不用兩間寢室共用浴廁，一舍的設置是八個人共用一間浴廁，八個女生要搶洗澡，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另外排定掃廁所與清垃圾的順序，也是一大學問。

二舍則是每間寢室都有獨立廁所，四個人比較好搞定。另外，每間房間都有電話，只是整棟宿舍只有二十條線路。所以要把握九點半晚自習結束後，跟你的他情話綿綿，首先手指運動要迅速，再者每次通話限定十分鐘。但上有計策，下有對策，同學透過特殊手法可以不斷線，持續通話到凌晨方休。我並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亦不清楚其中奧妙為何，所以別問我是何怪招，直到今日我還是不知道呀。

聽說現在學校已經把第一宿舍拆掉重蓋新大樓，關於那些年的往事回憶，真的只能在腦海中重複撥放。而教官也已撤出校園，不知道童教官如今可還安好？是否還記得長庚護專第三屆六班這群頑皮蛋們？

我們這些頑皮鬼遠道至大岡靶場打靶，卻只想著去雜貨店裡買零食祭五臟廟。而第二屆六班的學姐們，感謝您們當年的殷殷教導，不知道您們如今又在何方？是否跟我一樣還在護理界裡浮沉呢？

歲月的洪流裡，即便現在舊地重返已與過往大相逕庭，但是那些年學姊們的指導、近兩年在一舍的回憶和宿舍電話線的故事，依舊鮮明存在於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