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1|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可憐的東西》:這不是女性覺醒,是全人類覺醒

Poor Things,指的正是那些受到桎梏的男性,而女性主義的存在,也是為了解放這些男人。


平權與覺醒,是屬於全人類的事。


[ 倫敦:男性所建構的世界,過度強調理性,逃避真實的情感 。]


在男性的成長歷程中,他們始終被教導著不能感情用事,做事必須有邏輯、理性。那些缺乏證據的事物,例如「靈魂」一類的事,都會被歸類為迷信。


貝拉經過腦部移植手術後,獲得嶄新的生命,被執刀醫師所收養,貝拉從此喚他作「上帝」。這位外科醫生,有著怪物般的身體,手指畸形、面容扭曲,甚至因無法自行製造胃酸,總會在進食期間如野獸咆哮般地打嗝。


他的身體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是因為他有一位充滿「實驗精神」的科學家父親,將自己的兒子作為實驗品,只為創造出前所未有的醫學。


不過,「上帝」卻從未埋怨過自己的父親,甚至以此為傲,認為他父親身上有著非常人所及的勇氣和創造力。


人的心智很聰明,會選擇挑輕鬆的路走。要走進黑洞中,承認「父親其實不愛我」這個事實,實在是太沉重了,於是選擇合理化父親一切詭異的行為,冠上一個「偉大科學家」的名號。


在男性主導的世界裡,一切「真實的情感」都會被歸類為愚蠢,他們不容許悲傷、落淚,因此被進步、科學、理性給蒙蔽。


在過度強調理性的世界裡,電影刻意用黑白的畫面呈現,營造出一種非黑即白、狹隘的世界觀。


[ 里斯本:正是因為人擁有情感和慾望,才構成了彩色的世界。]


當貝拉第一次出走,與浪漫又帶有冒險氣質的鄧肯私奔到里斯本,世界才開始變成彩色的。因為這裡充滿了七情六慾,張狂的、暴力的;美的、醜的,全部摻和在一塊兒。


她第一次聽見女人在陽台上歌唱,那是一種美的悸動;她第一次看見街上的情侶在互相辱罵,那是一種衝突的張力。


那是貝拉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世界並非只有理性。在里斯本所見證的一切瘋狂和念想,也同樣真實並合理的存在著。


[ 亞歷山大:女人覺醒的第一步,是要能承受自己所看見的一切,看見自己所有的殘破與死沉之處。]


貝拉在郵輪上結識了哈利和瑪莎,受到他們的啟蒙,她開始研讀哲學。這時候,她的私奔情人鄧肯說:「妳變得不可愛了。」 他試圖阻止貝拉成長,但無濟於事。


缺乏安全感的男人,會極盡所能去阻礙女人的覺醒,因為女人一旦清醒,便會不受控,因此,越是缺乏自我價值的男人,越喜歡無腦的可愛女人。


不過,此時的貝拉仍不能稱得上完全覺醒,倘若她全然清醒,便不會在一開始就著鄧肯私奔。但她必須暫時被鄧肯的假象給擄獲,這一切都是必然的,因為她最終會變得更有智慧、更堅強。


友人哈利領著貝拉下船,到了埃及的亞歷山大,要她親眼看看「真實的世界」 —— 貝拉看見地上的死嬰在溝渠裡受苦,而自己卻在城堡裡享用精緻的晚餐,她痛哭失聲、不能自己。


在亞歷山大所看見的死嬰,正象徵著她內在難以摧毀的女性能量,雖然靈魂枯槁,但女性的內在本質,永遠可以復活!


最深入的工作,通常也是最黑暗的,一個越有智慧的女人,越會去貧瘠的土壤開發。倘若貝拉沒有在亞歷山大看見死嬰,那麼她便不會看見自己的真相。


在《與狼同奔的女人》這部經典之作中,用格林童話〈藍鬍子〉來描述女人內在的覺醒,故事中也同樣用「屍體」象徵著女性內在衰敗的靈魂能量:


藍鬍子是個有錢的貴族,他娶過幾個妻子,但都下落不明,因此村莊的人都不敢把女兒嫁給他。直到某天他向一戶貧窮家庭的女兒求婚,兩個姊姊都嚇壞了、不敢嫁給他,只有最小的妹妹最終被說服,嫁給了藍鬍子。


不久,藍鬍子跟新婚妻子交代說要出遠門,便把城堡所有的鑰匙交給了她,且囑咐她城堡密室的門,絕對不能打開。受好奇心驅使的妻子,還是打開了密室,這時候她才發現可怕的祕密,房間裡面吊掛著藍鬍子前幾任妻子的屍體,血流滿地。


藍鬍子回家後發現,馬上要殺了妻子,但她求他給一點時間禱告,藍鬍子同意了。正當藍鬍子等得不耐煩,要準備破門而入時,她的兩個兄弟正好趕來,殺死了藍鬍子。


天真的貝拉就像是〈藍鬍子〉故事中最年幼的妹妹,她是最不經世故的那一個。在判斷危險的警報系統尚未完備之前,錯誤的判斷幾乎是年輕、天真女性生命裡的常態。


相信不該信的人,與錯的人私奔,而鄧肯就是貝拉生命裡的藍鬍子。但每個智慧的女人的生命中,至少都有一位藍鬍子,他們花言巧語,行事風格浪漫,很容易讓人醉心,但同時,他們也是最邪惡,最會扼殺女人內在靈魂的男性。


不過,無論是貝拉或這位小女兒,她們的生命中都註定要遇見這位藍鬍子。因為人在覺醒以前,都有一個「將要轉化」的部分,即將被揭發的黑暗,也象徵著蛻變的動能。


[ 巴黎:覺醒後的女人,用性作為內在探索的起點,發展出強大生命力的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限制與盲點。]


貝拉到了巴黎以後,成為了當地的名妓,把討人厭的鄧肯甩了,開啟她一連串魔幻的探索。


她摸索自己與身體的關係,發現性高潮的愉悅,享受性愛的過程,且不以此為恥,認為性愛乃天經地義的事,就是個各取所需的世界。


然而,在整部電影中,我特別喜歡的橋段是:


某次貝拉在「工作」結束後,她躺在華麗的床上,雙眼呆滯無神說:「我變得沒有感覺了。」


尤格·藍西莫若將貝拉設定為一位「清醒的妓女」,那麼她必是一位最接地氣的女性主義者。


就像日本女性主義先驅,上野千鶴子,在《始於極限》這本書中與鈴木涼美的交鋒對談,也提到一個重要的概念:「性如果被當作商品販售,就不存在自主性的概念。」


貝拉變得「沒有感覺」正是一個提醒她的警示:倘若她真將妓女這份職業,視為內心所嚮往的自由和身體自主權,那她便會離「真實的自己」越來越遠。


[ 重返倫敦:一個感性與理性調和的世界,一個真實的世界。]


貝拉重返倫敦後,終於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原來她的重生,是「上帝」在河邊發現了她的屍體以及她胎中的女嬰,最後移植女嬰的腦到貝拉身體,才讓她的生命得以延續。


為了探究自己前世的秘密,她決定跟著前夫回去過從前的人生,她想知道一些真實發生過的事。

結果發現,原來前夫是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之前的自己之所以去世,也是因爲受不了丈夫的虐待和囚禁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發現真相後的貝拉,在與前夫的搏鬥中拿槍射向了他的腳,將他帶回之前的住所,讓外科醫師進行腦部移植手術,將這位凶惡的男人,變成一隻無害的綿羊。


她再次回到倫敦,那個最熟悉的地方,畫面不再是黑白色的,而是充滿生機的彩色,真實的世界裡,有哀愁、痛哭、憤怒、暴力;也有情感、美麗和愛。


覺醒後的女人,與不再被框架束縛的男人,一起在這真實的世界裡,勇敢而快樂的活著。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