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生

上課時偶爾會有主動坐在第一排的學生。他們通常目光炯炯，專注力極高，尤其問問題還會舉手回答。幾乎是21世紀不可多得的好學生，更是教師提神與心靈寬慰的良藥。

偶爾也會在學期第三週左右收到信件，是輔導室寄來需要關懷的學生名單。核對之後，有七成的機率就是這些給人初時極佳印象的孩子。

有一位女孩患有重度憂鬱症，但上週才在下課時游過來跟我分享牌卡療癒，講得很開心，如此聰明伶俐乖巧。很難想像她可能上個月有整整兩週因為憂鬱症發作而下不了床。

有自閉症障礙，上台講話會抽搐，但其實是非常善良好學，成績優異的學生。可是無法公開說話發言，但又很想突破成長。

還有情緒障礙、躁鬱症、恐慌症、聽障生等。我收到通知單時，總會詫異，但也不意外。

詫異是他們通常控制良好真的看不出來（想想能出席課程一定有病識感，很努力想治好自己吧！），不意外的是，現在的學生誰很少會這麼認真啦，果然花無百日紅。然後原來我已經老練且消極地接受這個現象。

學生的理想學習態度，原來是藥控制出來的。然而我無法知道的是，這些孩子是因為生病了，所以特別珍惜當一個好學生；還是太想成為“好學生”（譬如家庭、社會壓力）才生病。

那是否看到趴睡、滑手機、躲在角落的孩子我應該感到欣慰？至少保證大部分的他們身心健康，所以才有餘力專心摸魚，不鳥我的課。

收到通知後，我對特殊生自然有點小心，給最大的包容是應該的，雖然上課跟互動方式沒什麼太大差異，但內心的確有所警戒。

倒是想到好幾年前，也有個特殊生跑來選課。其他老師、行政人員知道他跨系跑來選我的課時都特地跑來叮囑，說了好多深受其害的老師的悲慘故事。要我上課記得帶錄音筆，說過的話要留證據，最好有人全程錄影云云，聽說這個學生情障礙發作時，常常弄得各處室、各單位雞飛狗跳。

但實際上他卻是班上最常問答與互動，非常專注的一位，儘管下課會游過來繪聲繪影說一些自己沒有過的經歷，期中期末作業也表現不佳。

我最後還是給他過關了。後來聽說他人也不在學校了。

但現在回想，我好像沒收輔導室寄來關於這個學生的通知單。

不知道誰放生了誰，但我總覺得，他應該是太想太想當個好學生，才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