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漢魏詩｜從《白頭吟》看女性割情斷義的理性與感性

   在漢代樂府中有一首《白頭吟》，寫得情意凜然，非常突出。此詩在南宋.郭茂倩所編《樂府詩集》第41卷納入「相和歌詞.楚調曲」這個類別中，共有兩首古辭。「楚調曲」使用笙、笛弄、節、琴、箏、琵琶、瑟作為伴奏樂器。我們今天所讀的基本上就是當時的歌詞。南朝.徐陵編選的《玉台新詠》也收錄此詩，更名為〈皚如山上雪〉，內容相差不大。以下是《樂府詩集》著錄的原文：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樂府詩集》引《樂府解題》說道：「古辭云：『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又云；『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始言良人有兩意，故來與之相絕。次云別於溝水之上，敘其本情。終言男兒重意氣，何用於錢刀？」可以相當程度說明本詩內容。雖然漢.劉向《西京雜記》卷三也提到：「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但是本詩在許多古籍的紀錄，都認為是「漢世街陌謠謳」，所以和卓文君的故事毫無關聯。學界大體也接受這個看法。

   從形式面來看，這首樂府古辭，使用整齊五言詩的格式，每四句自成一個段落，層層遞進，揭示一女子與情人割斷情感的堅定決心。

   從內含面來看，第一段以女子口吻敘說自己的心性皎潔如「山上之雪」、「雲間之月」，卻聽聞良人起了二心，猶如晴天霹靂，特來訣別。第二段敘今天雖然辦置酒筵，最後相聚，然而明早將離去；一如御花園的溝水，東西而流，永不回頭。第三段本以為能嫁得一心相愛之人，怎知未到白頭，即需相離？遇到此事，誰不悲淒？第四段先以兩個隱語，描述當年多麼相愛，猶如竹竿嫋嫋而動、魚水相濡相歡；而如今既已恩斷情絕，身為男兒，即應看重意氣，豈可貪戀金錢，以致變節？

   總體而言，此詩的文字簡潔，表現出來的美學風格卻十分高華，毫無棄婦乞憐之感。最突出的是：全詩純以女子口吻自敘情節，對於良人的無情，雖感沉痛，然而態度決絕；內心有時掙扎、有時憤怒，也曾有期待，呈現的感情內涵十分錯綜；然而，良人既已恩斷情絕，就只能割袍斷義。展現出一種女性特有的理性與節制，讀來令人憐憫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