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九龍城寨：回憶逐漸消去

我一直想去看香港的九龍城寨，對我而言，那種充滿迷霧與奇幻的場域，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我總想在其中去感受那種光怪陸離、匪夷所思與超脫現實的存在，可惜它拆了。

還好，台北也有九龍城寨，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因為它迷幻的程度像極了九龍城寨。

有兩座，一座在基隆路上，就在世貿對面，整棟都是黃色磁磚外牆，我都叫它黃色大樓；另一棟在信義路上，它有個正式的名稱，叫信維市場。

這兩棟大樓是從內舊到外，偏偏又都坐落在高級地段，黃色大樓聽說一直被北市府列為重建對象，因為它就在信義計畫區的門面上，右邊是世貿。前邊是一堆高級百貨公司區，電影院、百貨公司、企業總部都在那，遠一點就是101，而北市府就在它左邊，難怪這麼被人嫌，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信維市場好一點，好一點倒不是比較新或乾淨，而是它比較沒那麼門面，頂多旁邊有個台電，之前還有個郵政大樓，現在也拆了，所以它顧人怨的程度比較好一點。

這兩棟大樓的歷史都非常久遠，至少五十多年，所以真不能嫌它又老又髒又舊，兩棟大樓有著早期台灣國民住宅的典型風格，外觀造型方正，呈現一個回字形，房舍蓋在回字的邊上，回字的中間空出一個天井，家家戶戶都是緊挨著，兩棟大約都有五層，沒有電梯，穿堂四通八達，重點是，戶數超多。

我一些童黨的家就在裡面，印象中，屋舍極小，在一樓還好一點，因為樓高點，所以還可以隔出一個小閣樓，二樓以上就嫌擠了，號稱一房一廳，其實也就只是一個大空間，隨便用夾板隔出的兩個小空間，一個號稱睡房，一個美其名為客廳，廚房?就無違和的榮在客廳中，廁所在一個小角落，用蹲的，沒門，睡房一張床就塞滿，客廳放張餐桌都會嫌堵，但偏偏早期每家都人口眾多，多到得把瓦斯爐、瓦斯桶、大鍋都放在公共走道上，那時不興鞋櫃這東西，所以各類的鞋子更是漫天堆積，偏偏當時燈光都普遍昏暗，不但常穿錯別家的藍白拖，不小心孩會被散落的鞋子給絆住，仆街真的很常見。

此外，早期大樓總是龍蛇雜處，治安欠佳，我印象中，不時會在大樓內的轉角陰暗處，看到塑膠袋、沒用完的強力膠、酒瓶和煙屁股，甚至還有嘔吐物和排泄物，那時沒針筒，因為不流行又貴，所以身處其中，總覺窒息，鼻子中的異味除非走出大樓，否則根本散不掉。

所以，我每每看到這兩棟大樓，就會想到九龍城寨。

今天又重新回去逛了下，回憶一下，但，刺鼻的味兒，不見了，燈亮了，走道上也沒了各家的私人物件，也沒了鞋，環境乾淨到我還真有點不習慣，還多了很多監視攝影機，此外，就是走到哪，都貼著對政府協助都更的歌功頌德，也終於輪到了。

走進去，覺得怪怪的，少了什麼，熟悉的東西好像都不在了，喔，對了，因為我的朋友也不在了，就如九龍城寨也不在了，回憶，總會逐漸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