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抽水

小弟今日撰文，教大家「望穿抽水」。

抽水，乃是人類之必要行為，因為抽水要不引人發笑，就是惹毛別人。早前和人說起此事，有人說：「無他，抽水最容易惹人注意，和他人打成一片。」小弟聽了，也覺頗有道理。

陌生人要破冰，最常以笑話開頭。其中佼佼，則莫過於列根。他發言時，每每抽水以提綱挈領，題材多數是嘲笑蘇聯。其中一個經典的笑話是這樣的：

蘇聯人買車，多數等十年才能領貨。於是這位客人付錢，店員說：「好的，你十年後來取貨吧。」

客人說：「上午還是下午（來取）？」

「這重要嗎？」店員感到疑惑。

「因為十年後的上午，會有水喉匠來我家！」

如此哄得滿堂大笑，笑話也就算成功了。可是，這個笑話嘲諷他國效率低下，畢竟傷害廣大蘇聯人民感情。但「抽水」一詞，本來就是抽「某人」的水來作笑話，其中不免在別人傷口上灑鹽。由此可見，玻璃心未必能抵禦抽水呢。

可是列根的抽水，往往點到即止，引人會意就好。所以說，抽水也有低俗和高明之分。先前陶傑先生有本散文集，就是叫《抽水的藝術》，可見抽水亦有其奧妙。可惜的是，公共圖書館恐怕早將其下架了。

抽水的光譜太闊，等第太多，加上牽涉嘲諷和情感，結果人人皆在抽水，難以分辨。為精挑傑作，細選佳品，以下特意將各門各類抽水分類，以免弄出「中場發電機與列根同類」的笑話。

一、嘲笑。嘲笑當然是世所常見，而且做起來容易，大部分「troll page」都屬此類。嘲笑多數只有一句，或者三言兩語，而且毫不避諱地直擊要害。例如「拉舒福特為歐國杯留力近一季，最後竟然未有入選大名單」（來源：足球快報），就是一例。

寫到這裡，小弟絕非貶斥嘲笑的作用——事實上，嘲笑最易牽動情緒，引人注意。說來慚愧，小弟自詡身材高挑，因此比我矮的友人全被我笑過一遍。所以，我最沒有批評嘲笑者的資格——我大可找個藉口：「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

二、笑話。笑話的篇幅多數長些，而且許多都是小故事，牽涉起承轉合；像剛才列根說的，又或小薯茄的《雪櫃冷笑話》系列，都算是笑話。

與嘲笑不同之處，在於嘲笑是「所見即所得」，不必太多思考，一聽到已會反應。笑話要會意，首先要明白故事內容，理解箇中脈絡，然後才笑得出。笑話的思考過程畢竟長一點。

三、幽默。幽默對我而言，既不是嘲弄，也並非笑話，而是一種急才。嘲笑易如反掌，笑話也不難作；但幽默是福至心靈，儼如冷箭，一箭中心，但又點到即止，絕不多加贅言，甚或有「明就明，唔明就黎明」的樂趣。

幽默多數形容談吐，但其談吐又要含蓄，又要達意，著實不易，因此只可是稍遜即逝的冷箭。這裡可以引例：列根說那個蘇聯笑話之前，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從未對戈爾巴喬夫說過這個故事」，又是滿座笑聲。

所以幽默之所以難，不僅因為是急才，還因為要不露鋒芒，蜻蜓點水，抽水之餘亦不傷及他人，乃是抽水最高的境界。所謂抽水亦莫要「趕狗入窮巷」，就是此理。

說到底，抽水的這幾個層次，都是適量就好。於我而言，嘲笑有如蘋果味的糖，笑話有如蘋果汁，幽默有如蘋果，各適其適，不蛀牙就好。

至於有些抽水者病入膏肓，糖尿病發作，怎麼辦？不要緊，本文旨在抽「抽水者」水，如今望穿抽水，就不必懼怕，心如止水就是了——止水，自然無水可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