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03|閱讀時間 ‧ 約 21 分鐘

說好的勿忘我呢？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問題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　日子總過得太慢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　轉眼就各分東西

你說的一言一語烙印在我的心中

腦海裡思思念念每一刻也不變動

你的夢　我的夢　是相連在冥冥之中

不必在乎不同的天空　友誼歷久一樣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在聽見〈同桌的你〉這類型的歌曲時，對於〈友誼歷久一樣濃〉開始轉變為疑問句與惆悵的情緒。

那些鳳凰花開的季節，手捧著自己的畢業簽名冊與同學們交換書寫的離情依依，那只有簡單幾個筆劃卻挹注了期盼與殷殷叮嚀的那三個字，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散在日落月升的時光洪流裡？

「勿忘我」，請你，不要忘了我。

更甚者，還會有無懼被嘲笑太自戀的同學附上個人獨照一幀，背面簽上大名，留下一句言簡意賅的「勿忘影中人」。

過去，隨著畢業漸漸失聯，還帶有通信不便的因素，而今，即使社交平臺裡仍是好友關係，卻是連讚都毫無交集，更遑論要私訊聊個幾句。心裡雖明白隨著各自不同的成長與經歷，價值觀漸漸有了差異，內心也默默拉開了距離，我們無法再像學生時期那樣無憂無慮的談天說地，尤其在有了伴侶甚至事業、家庭要經營，彼此生活面相的落差讓我們再也找不到話題。

成長過程中，有過幾段堪稱超級好朋友的友情，有的因為搬家或年代久遠而失去聯絡，只能放在心裡追憶；有的因為講話不再那麼投機，聯絡頻率開始降低；最讓人失落及困惑的友誼關係，莫過於自己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被對方解除好友、甚至封鎖。

曾經我們是那麼的形影不離，為何如今卻變得形同陌路？許多的文章、書籍，談論的都是愛情裡的分手該如何去面對，卻很少有人會去著墨於友情關係斷裂所帶來的失落經驗該如何去排解。

當我無意間才發現自己被刪好友、被封鎖，心裡想的都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了對方會有這樣舉動的當事人」，相識近三十年的友誼，從懵懂的青春期到已然成熟的年紀，我們曾是那麼的要好，好到告別式一定會出席的交情，為什麼會演變為一種從此死生不復相見的境地？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是緊接而來的困惑，於是滑著最後的聊天訊息，像名偵探福爾摩斯般的尋找著蛛絲馬跡，但我依然無解，只能推測或許是哪一個用字措辭誤踩了地雷，才會嚴重到決定斷開這份友情。

慍懟，我也開始湧上了這樣的情緒，情侶分手都還會說明原因，犯人進牢獄也還有判刑的罪名，我卻在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被迫接受這樣的結局，我試著梳理那層層疊疊讓我感受不舒服的複雜情緒，除了困惑不解、生氣不滿、原來還有著委屈、傷心與遺憾。

是不是在你心裡，早就已經不在乎這段友情？所以連這種情同絕交的理由都懶得說？還是這只是你一直在忍耐我的最終爆發結果？但真相永遠只有你才清楚，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所以後來我也只能留下一段不曉得對方會不會看到的訊息，讓他知道我尊重他的選擇，如果這樣做會讓他比較好過。

沒有說的是，那份委屈、傷心與遺憾的種種曲折心情，以及我是如何事過境遷近兩年後才漸漸接受：我失去了一個本來很要好的朋友。然後慢慢釋懷這是人生成長路上必經的過程，只是有過這次的經驗，也衍生了其他摯友可能有一天也會不再聯絡的恐懼。

P、B和我是從大學時期頻率就很相近，可謂莫逆之交的友情，不甘於步入職場、P進入婚姻生活後，三人的感情會因此而慢慢轉淡，於是在沒有刻意說好的默契下，每逢有人生日，我便會以此名目相約聚餐聊聊近況，直到新冠疫情的出現，加上P的孩子誕生，一年至少三次之約，變成了一期一會的格外珍貴，這樣的轉變也曾帶給我失落感，調適了好一段時間，尤其P為人母後，仍是單身的自己更是明白，三人已無法再如從前般恣意暢聊一整個下午時光了。

也許有一天，我和P、B一年可能也見不了一回，所幸現在的我們雖然疏於聯絡，但三人之間仍擁有一個眼神就秒懂的心電感應，而這些未能說出口的人際失落感受，也讓我更加了解自己內心期盼的情感，是永不落幕的相依相伴，找回接納與理解自己的力量後，也不會在心裡懷疑自己是否過分在意友情，有過度依賴情誼的嫌疑，畢竟關於友情斷裂的談論是如此匱乏，而身邊的人對這樣的轉換又是如此的順其自然，倒顯得自己的反應似乎並非正常。

前年在工作上結識了一位社會新鮮人，兩人住在公司的塌塌米小閣樓裡，睡舖之間僅用矮櫃隔開，原以為喜歡獨處的我，會很難適應這種宛如回到大學學生宿舍生活的型態，但我們同時期到職、離職，朝夕相處了四個月，年齡差與幾乎沒有私人空間的房間，卻沒有影響我們的一見如故與無話不談。

她曾經在聊天時提及，只要邁向下個階段就不會再跟過去了的朋友聯繫，通訊軟體的訊息一概不讀，所以有在聯絡的朋友只有一兩位，當時聞言覺得好訝異，年紀輕輕竟可以如此灑脫。離職後不久曾經傳訊息給她，也證實了她的言行一致，雖然對於難得可以遇上能夠成為朋友的同事，最後只留下短暫交心的回憶感到有些惋惜，但她瀟灑走一回的作風卻讓我這個過於念舊惜情的人，有了一番新的思維。

曾耿耿於懷畢業簽名冊上說好的「勿忘我」，為什麼都消失了呢？該怎麼去面對兩顆心的距離曾經緊緊相繫，後來卻分道揚鑣的人際模式？我想，只要在相聚時付出真心好好相待，就算日後有各自不同的因素讓這句「勿忘我」消散在風中，曾一起有過的回憶都會是永不消逝的美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