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世人的戰爭終局：原爆穹頂的證言

年初的這趟瀨戶內之旅雖然看了很多火車，但我在出發之前給自己的題目是要去看看與「改變臺灣的戰爭」有關的地點。臺灣的日本時代始於日清之間的甲午戰爭，終於二次大戰日本投降後被同盟國接管，旅程的第一天我前往了下關參觀當年日清講和的地點，因此最後的行程便是來到迫使日本無條件交出臺灣的原爆之地：廣島平和記念公園。

殘破的戰爭遺跡赤裸地展現歷史的傷痕，為蕭瑟的冬季平添悲傷

軍都的興起與殞落

過去派駐於廣島的第五師團過去曾參與了甲午戰爭、日俄戰爭、滿州事變等戰役，早在明治時代就是日本相當有名的軍事據點。在甲午戰爭期間，明治天皇一度將中央政府暫時從東京遷移到廣島，就此奠定廣島的軍都地位。地緣與政治等要素聚集的廣島，在工業化時期吸引了大量勞動力與軍需工業進駐。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之後，廣島又再次成為日軍的前進基地，除了大量本地人之外，也有來自朝鮮與臺灣的勞動者被動員到廣島的工廠工作。

但在美軍加入大戰後戰況日漸白熱化，日本的防衛線不斷退縮，大戰末期本土的空襲也越來越頻繁。美國為了避免蘇聯在戰後勢力擴大而想盡早結束戰爭，1945年決定在日本使用剛開發完成的原子彈。經過美軍第509混成部隊使用彈道與原子彈類似的「南瓜炸彈」在多個城市進行模擬投彈後，美國列出了新潟、廣島、小倉與長崎等候選地點，其中擁有軍都地位的廣島被列為首要目標。8月6日，B-29轟炸機Enola Gay在兩架科學觀測機伴飛下從馬里亞納群島的天寧島起飛，並在上午8點多向廣島市中心投下「小男孩」原子彈。廣島市，在這一天迎來了劇變。

殘破原爆穹頂的見證

一早離開旅館之後我沿著街道走向頗負盛名的原爆穹頂。原爆穹頂的前身是建於1915年的廣島物產陳列館，陳列館的位置就在太田川下游開枝散葉的元安川河畔，佔據了從當時廣島市最熱鬧的商業區之一的中島隔岸對望的最佳位置。然而「小男孩」預定落下的地點就是一旁廣島市電車經過的相生橋，只是由於投彈誤差，最後「小男孩」在物產陳列館東南方不遠處爆炸，包括物產陳列館周遭與曾經繁榮的中島轉瞬間就被夷為平地。

原爆過後僅剩物產陳列館等少數鋼筋混凝土建築留下斷垣殘壁，大多數的木造建築只剩下一堆堆的瓦礫。不久後日本無條件投降，廣島也走上了漫長的復興之路。但隨著原爆的遺跡在重建過程中被抹去，不少市民呼籲物產陳列館應該被留下來記憶這段慘痛的歷史，於是在1966年廣島市議會決定留下這座爆暱稱為原爆穹頂的建物，讓這座曾代表廣島繁榮的陳列館以他殘破的身軀向後人傳達土地的傷痛。

相生橋上古樸的電車來來往往，這座橋作為中島與太田川兩岸的交通要衝，因而被設計為T字形。不過，相生橋中間連接的中島並沒有恢復往日榮景，而是以平和記念公園的身分留了下來。從公園隔著元安川往穹頂望去，殘破的建築彷彿坐落在花園中的紀念碑，充滿綠意的公園除了讓這塊最接近原爆中心的土地與城市區隔，或許是要讓在河岸散步的市民有個可以安靜弔念的空間吧。

居民遺物的沉痛控訴

帶著平靜而肅穆的心情，我走進了位於公園南側的平和記念資料館。這座展示館收集了關於廣島原爆的各種資料。一進入展廳映入眼簾的是大圖輸出廣島原爆前城市熱鬧的舊照片，但繼續往前走，畫面卻切換成爆炸過後的斷垣殘壁。一旁則透過動畫把原爆前與後的空照圖投影在地形模型上，讓來到廣島的旅人快速地認知到剛剛才經過的街道以前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不過這邊要引用我很喜歡的《航海王》裡的一句台詞：「地圖上看不到人。」彷彿是要回應這句話一般，進入昏暗而肅穆的主展廳，原爆當時留下的斷垣殘壁、神像、器物等等實物，一一出現在觀眾的視野內。爆炸當時造就的高熱、爆風，被放射線物質汙染的黑雨，以及掉髮、皮膚潰爛等生理症狀透過生還者描述事件場景的繪畫、照片血淋淋地呈現，隔著畫面似乎都能感受到繪畫者當下的悲憤情緒。印象最深刻的展品是一個人型衣架穿上了破破爛爛的衣服，而這些衣物是分別來自三位中學生的制服，即便如此還是湊不齊一套完整的制服。

每一件遺物都代表一個人、一個家庭，展示物讓過去在地圖上、課本上看不見的臉孔一一展現在來到資料館參觀的觀眾眼前。每一張面孔就像我們日常生活中會遇到的朋友、鄰居或是擦身而過的人一樣，都是在這座城市中生活的普通人。然而，一場原爆無差別地奪走他們的生命，包括當時在廣島生活的朝鮮、臺灣等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如果這場戰爭的殘局是日本政府要為他們的侵略作為所付出的代價，但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如大家所熟知的，日本在廣島與長崎原爆後選擇無條件投降，臺灣隨之被中華民國接管，讓臺灣的政治、文化與國際地位迎來天翻地覆的改變。我時常在思考如果日本仍持續統治臺灣，又或是戰後讓臺灣獨立，臺灣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還會經歷二二八、白色恐怖的歷史傷痛嗎？我們會在戰後近八十年後，依然無法擺脫侵害臺灣民主自由的幽靈嗎？臺灣人做了什麼，得要因為日本戰敗而承受一整代人失去民主，至今心中仍有小警總的代價？回顧二戰後的歷史，不論是日本，抑或是臺灣社會，真的，都付出太多代價了！

走過下關與廣島，我深深地意識到從前臺灣的命運都不是自己說了算，而且臺灣都為這些戰爭付出了慘痛代價。而在八十年後，臺灣又再度面臨戰爭的風險。或許是因為戰爭所要付出的代價太過龐大，讓不少人因此卻步，不希望讓臺灣再次捲入戰爭。但是，如同甲午戰爭或是二次大戰，戰爭的發生都不是我們臺灣人可以決定的，對我們的國民高舉反戰標語並沒有任何意義。我希望在面臨戰爭的時候，我們至少能夠決定我們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對抗，用什麼樣的方式守護我們的臺灣，讓這次，臺灣的命運可以由我們自己說了算！

広島平和記念資料館

開館時間：
　3月－7月  ／7:30－19:00
　8月　       ／7:30－20:00（8月5･6日21:00閉館）
　9月－11月／7:30－19:00　12月－2月／7:30－18:00
票價：大人（大學生以上）200円／高中生100円／中學生以下免費
交通：市内電車／広島港行（1号線）於「袋町」下車、徒歩約10分；江波行（6号線）、広電宮島口行（２号線）於「原爆ドーム前」下車、徒歩約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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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時間：2024.1.
完稿時間：20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