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是你家

我有個結構相較簡單的家。

阿公是獨子，阿爸是獨子也是屘子，阿爸有幾個姊姊。外公是長子，阿母是長女，阿母有幾個弟妹。因此，我沒有堂兄弟姊妹，但有許多表兄弟姊妹。

這些表兄弟姊妹雖是四等親的旁系血親，但，無論阿爸這邊或阿母那邊，我們在小時候常見面，也常玩在一起。

阿爸這邊，由於阿嬤早逝，阿公也在我爸壯年之際過世，因此，人丁單薄，親族關係單純但很緊密。

大阿姑的獨生女，我的大表妹，小時常住在我家，由阿公一起照顧；我們年齡相仿，是童年最好的玩伴。二阿姑婚後住在鄉下，放暑假時，我們常住在她家，與表弟妹們同擠在大床上；他們帶我們到田裡玩耍，渡過美好又沒人管束的夏天。三阿姑的兒子，我的二表哥，讀夜校時，上課前先到我家吃點心，並包一個便當去學校當晚餐。

阿母的家境較為優渥，且外公兒女成行，育兒有成。

外公外嬤家是我們逢年過節一定會回去的地方，與舅舅阿姨及表弟妹們也常有碰面或一起出遊的機會。

我們暑假總會到外公家住上幾天，好讓爸媽喘口氣，也常遇到表弟妹們。那時尚未結婚住在家裡的舅舅及阿姨們常陪著我們在庭園玩耍或到溫室看外公種的蘭花。外公家有隻白色溫馴的狐狸狗叫Hiro，也是我們最好的玩伴。

我家，曾經是表哥及表妹的家；外公及姑媽的家，也曾經是我家。這些親族間緊密的關係，雖隨著長輩們的消逝而逐漸遠去，但，都是童年不可抹滅的一部分。

從事農作的老公家族就複雜且龐大許多。

老公的阿公是被太祖（曾祖父）過繼而來，後來太祖嬤（曾祖母）又生了幾個兒子（叔公）。

阿公叔公這一代生兒育女，枝開葉散，人丁興旺，一直同住在三合院的祖厝裡，看顧著祖傳的一片田；後代則因為工作及求學，才逐漸遷居到都市。雖然已經分家分產，但並未分香，祖先牌位仍在阿公這房的大廳裡。

阿公四代同堂，加上叔公們的子女及後代，逢年過節祭拜祖先時，全員到齊有幾十個人。有著祖先牌位的大廳連站立的地方都沒，後生晚輩們得站到門外的稻埕。這種熱鬧驚人的陣仗，是我婚前無法想像的。

阿公阿嬤、公公婆婆、叔叔嬸嬸姑丈姑姑及剛結婚時記不清名字的堂表兄弟姊妹們都待我很好，是個充滿善意及溫馨的大家族，我也樂於成為其中的一員。

但，阿公是老大，公公是老大，老公也是老大，身為長媳及長孫媳的我，不免因為被婆婆關注肚皮而備感壓力。

晚婚、忙於工作又擔心無力照養子女成年的我們決定不生孩子，並決定如果有人有意見，就由老公出面說是他不想要有小孩。兩三年後，婆婆總算死了心；但，叔公那廂一年見沒兩三次的妯娌長輩們不免碎嘴，在背後說老公娶了個會讀書但不會生蛋的母雞。

在台灣農村，生孩子（特別是生兒子，生很多兒子）、料理家務及協助農事是婦女的天職。這些女性長輩們早就被這百年歧見所禁錮，認同自己的角色及身分，亦以相同的思維要求媳婦們。

我充耳不聞，才不在乎她們說這些難聽話，不在乎她們壓低自己的眼界及定位。我有我的生活我的事業，才不會隨之起舞，陷自己於泥沼。

阿公阿嬤及公公婆婆是親人，我會謹守為人媳婦或孫媳婦應有的禮節及分際，也不會為難老公。但，我與老公的家才是我家，我家不是你家，我家的事，不必外人過問及操煩。

七日書 II｜Day 3

寫一段在家族裡，讓你百感交集、層次複雜的關係。

家族的複雜性，或許會為你的成長帶來許多層次的關係吧？比如愛、恨、纏繞在心頭，為你帶來光、為你帶來暗，又或縱横交錯，談談關係當中五味陳雜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