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2|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茉莉》第一層

  我覺得妳染回黑色的頭髮更好看。

  像這樣子的小事只有妳會在意。

  妳要這樣做?認真的嗎?

  妳為什麼這麼奇怪呢?

  妳不能跟大家一樣正常點嗎!茉莉!

 

  巨大的窗映入眼簾,周圍的一切雪白得有些不切實際,外頭一望無際的天空繪著鮮明的湛藍色,綴在上頭的白雲連綿不絕,畫面美得如夢似幻,猶如畫作一般美得有些虛假,卻叫人挪不開眼。

  然而這美景我剛剛就見過了,在我被這座塔驚人的高度嚇暈前。

  「……得記得不要再往下看了。」

  往上的路看不見盡頭,向下看去也是一片虛無,一團混濁在迴旋樓梯底下的那一端蠢蠢欲動,用著我無法破解的移速朝著我蔓延過來。

  除此以外,一無所知,只知道我自己叫做茉莉,甚至我也不確定我叫什麼,這只是我從剛才做的夢裡得到的資訊罷了。

  「假設每分鐘移動一公尺,那也很快就會淹過來了……」

  我喃喃自語,起身時不忘拍了拍剛才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身體,可當我低頭望去,錯愕感卻緊隨而來。

  我身上穿著夢裡見過的白色的連衣裙,皮膚實在白得過頭,令血管依稀可見,赤裸的腳眼看差點就跟這潔白的地面融為一體,連垂落的髮絲也是如霜雪般的白……

  原來我是這樣的嗎?跟這個空間一樣白得不可思議。

  世間上有人白成這副德性嗎?

 

  「茉莉……」

  我低聲呢喃這個太過陌生的名字,嗓音迴盪在偌大的高塔之中,四面八方傳來的回音像是在提醒我別忘記自己的名。

  在虛幻古怪的巨塔之中,我獨自邁著步伐,一階階的朝著看似永無止盡的前路邁進,我也不曉得前方所謂的盡頭在哪,要去哪裡。

  低矮的階梯對我來說毫不費力,但縱使只有一條路,我卻仍舊覺得漫無目的,迷茫得很。但想想也好笑,我壓根連這兒是哪裡都不曉得,遑論思考何去何從。

 

  「茉莉。」是慈愛溫柔的聲音。

  不曉得走了多久,面前又出現另一個只有白色的空間,可這回空曠的房裡卻出現另一名女子。典雅清秀的容貌和一頭烏黑的秀髮,歲月在女子的眼角留下幾筆痕跡,卻仍舊不妨礙她貌美如花。

  一股熟悉感翻湧而來,我抑制不住腳步往裡頭走去,鬼使神差的掀唇喚了句:「母親。」

  聽見我的聲音,女子的表情卻出現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扭曲的表情、嘶啞的聲音,讓我耳邊響起刺耳的嗡鳴聲,呆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母親都朝著我吼了些什麼。

  「妳還知道我是妳的母親!」

  「妳這什麼不三不四的髮色?我是這樣教妳的嗎?」

  「不……」

  我想說話,喉間卻不知被什麼堵得難受,強烈的窒息感使我頭暈目眩,而眼前的女子卻還在歇斯底里的謾罵著,好似數秒前所見的溫柔都是幻象一般。

  「妳都從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點也不端莊,丟人的東西!」她的眼神從憤怒轉為嫌棄,每一次開口都在怨懟我的無用:「染什麼白色的頭髮,妳是什麼妖怪嗎?」

  「我怎麼會有妳這樣的女兒?我真後悔生……」

  「對不起。」我其實想吼回去,卻只能說出這句話:「讓您失望了,對不起。」

  我的低頭認錯平息了母親的怒火,房裡陷入短暫的寂靜,母親不發一語的走到窗邊,懶得再有回應的態度顯得我的存在無比多餘。

  她真的有把我當成她的孩子嗎?好歹也是她懷胎十月,歷經許多辛苦產下的孩子,為何這般不受她重視呢?

  「您真的有把我當成您的孩子嗎?」

  我想著,也這麼問出口了,沒等母親鋪天蓋地的怒罵襲來,用著一身不曉得哪兒來的勇氣再度開口:「您不是只把我當成聽話的玩偶嗎?」

  「白色的頭髮傷天害理了嗎?您總有一天也會滿頭白髮。」

  「因為您喜歡黑髮和端莊,就逼著我也得朝您的喜好前進。」

  「偶爾幾次順著自己的心意,我就成了不中用的孩子嗎?」

  說得有些鼻酸,一連幾個質問也沒能完整闡述我心裡的委屈,而母親的沉默卻讓我越發心灰意冷,心底渴望被認同的熱切也逐漸冷卻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您希望我成為優秀的芭蕾舞者吧。」

  「是因為您自己沒能達成這個願望嗎?」

  「將希望和喜好寄託在別人身上……您不覺得不可悲嗎?」

  我依舊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在這裡,但我記憶裡連呼吸都膽怯的模樣,還有此刻身上隱約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楚告訴我,我有個破碎的童年。

  我剛剛努力踩過這破碎的一切。

 

  扶著欄杆,我像是要將肺灌滿氧氣似的用力喘著氣,好似得這麼做才能證明我還活著,證明我方才的大膽違逆都不是夢。

  光影晃過,迷幻了感知,這一切都太過奇幻了,無論是這座塔的存在,還是我不知道哪來的決心,還有那靜靜聽完我的指控的母親。原本該大發雷霆的她,卻是出奇的平靜,就像是被施了法的布娃娃,被我的怨懟釘在原地說不出話,那副模樣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也不想再見到她就是。

  隨著激動和莫名的情緒減退,由衷的欣喜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充盈著我的內心,我從未想過自己能了無牽掛、毫無雜念的離開母親的控制,腦海裡殘存的片段告訴我,這些是我期盼已久卻從來不敢奢望成真的夢想。

  如此想著,我垂首擦著額間的細汗,眼角瞥見的怪異再次叫我心中震驚。

 

  眼見如奶茶般的淺褐色從我的髮尾向上瀰散,一點一滴將那毫無個性的雪色趕跑吞沒,在盡是素雪白淨的塔中,這頭泛著光澤的茶色長髮成了最鮮豔的存在。

 

  怎麼回事?我怎麼突然獲得頭髮的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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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念:

  這是本來參加某某劍創挑寫的。

  但這是我下一部作品的前傳,不定期更新,還沒寫完,將就著看。

  因為我連舊識都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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