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現代】馮內果的《冠軍早餐》

米德蘭市藝術節因為有人發瘋而推遲了。

【作者：馮內果】

這本書是作者送給自己的五十歲生日禮物。

庫爾特·馮內果（Kurt Vonnegut, 1922-2007）
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美國小說家之一，他的作品融合科幻、諷刺和黑色幽默，經常探討人類的本性、社會制度和戰爭影響。

• 代表作另有：《貓的搖籃》（Cat's Cradle）、《第五號屠宰場》和《時間地震》（Timequake）。

首先我們會探討為什麼讀這本書，然後說明《冠軍早餐》的內容和特殊處；接著談如何審美現代形上學與詮釋學；最後，分享一下其他後設作品。

【為何推薦】

• 對戰後時代精神的了解。
• 美國文化、資本主義的尖銳批判。
• 打破傳統小說的敘事結構。
• 自由意志與「自由」的底限？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這本書超級好笑！

馮內果在這作品裡最幽默的應該是圖文搭配造成的效果，有時讀者在書中會突如其來的被告知一些平凡的日常事物，例如蘋果是什麼、屁眼長怎樣之類的，還有……👇

一、故事說了什麼

故事發生在虛構的美國小鎮，主要講述兩個人物的日常生活。一個是失敗的科幻小說作家基爾戈·特勞特（Kilgore Trout），另一個是富裕但精神錯亂的汽車經銷商德威恩·胡佛。

基爾戈·特勞特也有出現在馮內果的其他作品，是作者的衰鬼，本書更慘，他的作品通常刊登在低俗刊物中。夾在兩個裸女圖片之間，拿來填充排版……之後，特勞特受邀參加米德蘭市藝術節，這次旅行成為了他人生的一個大轉折點。他遇見了德威恩·胡佛。胡佛是小鎮上最成功的商人，但精神不穩定陷入瘋狂。起因是胡佛讀到特勞特的小說。他開始相信這本書是寫給他的，並認為自己是唯一有自由意志的人，其他居民都是機器人。

然後兩人遇到了作者本人，馮內果在此書裡聲稱自己就是宇宙造物主！

二、什麼是「冠軍早餐」

「冠軍早餐」一詞是通用磨坊公司的註冊商標，也是一種穀類早餐食品。作者聲稱他並不想損害他們產品的聲譽（我認為該聲稱不太可信）。他使用該詞作書名無意與通用磨坊公司攀關係，而此公司也沒有提供他任何贊助。除了馮內果的免則聲明，故事裡還有個女人在把馬丁尼倒給客人時說的笑話：「冠軍早餐！」

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顯的朝氣；又加上冠軍，把代表逃避的酒精變為另一種更深的逃避。就是這種刻意忽略現實的主題，讓這本書在戰後的背景中，顯的格外重要。

人們用後設與再詮釋逃離地獄，以為也能藉此上天堂。

書中的造物主認為「後退策略」是人們很難發現身邊的人陷入精神錯亂的主因。因為大家在日常生活中仍想像沒有人會改變。他們以為現實是一台可怕而破敗機器上的尺輪。齒輪上人人都有特定角色得扮演——黑人、女輟學生、汽車經銷商、婦產科醫生、煤氣爐安裝工。即使有人辜負角色期望，無論是因為「不良化學成分」還是其他原因，大家都會繼續以為他還是符合期望的。

三、自由意志 / 歷史

「秘書長先生，把我嚇得屁滾尿流的是過去。」

當我們看到他以黑色幽默抵抗戰創，引出那些深藏在每個不得體的笑話中的是自由帶來的痛苦和人們被剝奪的歷史。談自由意志為何重要的是歷史，而非將來？

若以一個自然主義的觀點來看，通常我們認為決定論與自由意志不相容。但正因為具有不可控制的歷史，所以未來不可估計。我們知道「拉普拉斯的惡魔」是在牛頓經典力學的背景下誕生的，而「三體問體」同時也是這個背景下的思想，卻帶出了相反的討論。三體問題的困難在於混沌特性，三體的解具高度敏感性，初始條件的微小變化會導致運動軌跡的巨大差異，這種現象稱為「混沌」。

之前我寫過《直覺幫浦與其他思考工具》的閱讀文章，裡面有哲學家丹尼爾．丹尼特對相容論的回答，感興趣的可以參考此篇。

人類與歷史是敏感度與初始條件的深度討論，精神與物質中的我們都處在混沌變動中。

往「外」的探討太多了，讓我們後退到內部，開始「反思」。

四、漏子 / 鏡像 / 後設

《冠軍早餐》的文本方面，作者也以「後現代小說」寫作，他做到到以反思的形式與反映的內容。故事裡鏡子都刻意被叫做「漏子」，因為造物主認為鏡子是連接另一個時光的漏洞，鏡中的虛像是剛好想照鏡子和做相同動作的另一宇宙的自己。

實際上來看，鏡子是馮內果反思的工具。

「你在寫的這本書太糟了。」我對「漏子」後的自己說。
「我知道。」我說。
「你是害怕你也會像你母親那樣自殺。」我說。
「我知道。」我說。

馮內果以鏡像代表的反思，照出的不只是對自己的期望，也映照出母親離世的創傷。宇宙造物主在故事的尾段自言自語之後，他在酒吧裡從「漏子」後窺視自己造的世界，說出了這個詞：「精神分裂症。」

失去客體關係的人究竟是反思太多還是太少？

五、同空異時 / 時空差

在雞尾酒吧裡，我讓德韋恩·胡佛在基督教青年會夜校裡讀了速讀課程。這就使他能在幾分鐘內讀完基爾戈·特勞特的小說，而不必花幾小時。

我覺得這是這是滿特殊的文學方法，給讀者帶來「同空異時性」，又能使角色游離於普遍的時間感，很有達柯．蘇恩文評論科幻的「認知疏離」效果。

還有一個有意思的細節，作者最後讓一條德國獵犬卡扎克登場時這樣介紹：訓練卡扎克的人告訴它，它是在什麼星球上、它是什麼樣的動物，他們告訴它宇宙創世主要它逮住什麼就咬死什麼，而且還要把它吃掉。

在本書以前的版本中，我讓本傑明·戴維斯，就是德韋恩·胡佛的女僕洛蒂·戴維斯的黑人丈夫，照料卡扎克……如此等等。

【冠軍不吃早餐！】

當時寫作這本書時的馮內果滿五十歲，他對美國同胞做的愚蠢決定越來越不耐煩，但一陣子後他又原諒了他們，因為他發現他們的行為這麼糟，是自然而然的無知之舉。

他對畫家、小說家的創作沒有絲毫敬意，藝術家用他們毫無意義的形式化產出與資產階級搞階級對立，使窮人自懺形穢。尤其是老派的小說家們聯手使人相信生活中有所謂的「主角 / 配角」、「重要的細節 / 沒意義的細節」。他們總告訴別人，有教訓要吸取，有考驗要通過，有開始、中間和結束。但生活真是如此嗎？

大家不過是在生活中，盡力模仿故事中的人。他之後以書中的造物主之姿談美國的槍械管理，祂認為民眾頻繁開槍殺人的緣故是因為這種「情節」是結束短篇小說和故事的一種廉價文學技巧。從這邊開始，我們會慢慢感受到「後設敘事」本身對於馮內果來說，是一種「現代形上學」的詮釋方向。

別人為混亂帶來秩序。而我則是為秩序帶來混亂，這就是我的作為。

所以他開始寫做關於「真實生命」的書。那時，每個人都同別人一樣重要。對所有的事實也給予同樣重視。沒有東西會遭到遺棄。

六、如此等等、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是什麼使美國成為這麼一個危險的、不幸福的人民的國家，
它與真實生活沒有任何關係，我就決定不再講故事、寫小說了。

馮內果以這本《冠軍早餐》作為一次後現代宣言。

小說裡將所有令人悲傷的死別，包括勞務衝突，藝術與日常的脫節、黑人議題與女性解放思想。用一句「就是這樣」來詮釋，以黑色幽默反擊天地不仁。

即便這本書不談文學價值和敘述技藝，也承載一段又一段的美國文化記憶。

米德蘭市原來只有一所黑人中學，至今它仍是一所全體學生都是黑人的中學。它是以一七七〇年在波士頓被英軍開槍打死的一個黑人克里普斯·阿塔克斯的名字命名的。在該校的走廊裡有一幅關於這件事的油畫。其中也有好幾個白人中了子彈。克里普斯·阿塔克斯則額上中了一槍，看上去彷彿鳥籠的前門。但是黑人不再把這學校叫「克里普斯·阿塔克斯中學」了。他們把它叫作「無辜的旁觀者中學」。

把星期一稱作「憂鬱星期一」是因為他覺得洗衣服對婦女們來說又討厭又吃力。可是神奇洗衣機要使她們高興起來。不過在神奇洗衣機發明前，婦女們大多數並不都是在星期一洗衣的。她們通常是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洗衣。

到底發生了什麼，使世界變得如此麻煩？我們答應所愛之人永遠不說「愛你」，但到最後審判日（死亡）時……被問及在世上做了什麼壞事，我們只得說：

我承諾過所愛，卻不曾遵守。

我們怎能不疲憊？在一個無理的宇宙一直不斷講道理，是一件令人精疲力竭的事。

所以省省吧。

這本書不是那種在結尾處大家都得到了應得的報應的書。

當然，這篇文章也是！如此等等。

Phisomer 語用勢能量表——馮內果：五

• 「五」：懷疑論、邏輯非、逃避、自反性、分裂、不和諧、開放、靜態不交換、無結構、必然、重複。
• 最不確定/開放的語氣：不知道、難說、無法斷言、有待商榷、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