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不只強調科學的「硬工具」,也提到許多非數學化、非形式化的「軟工具」,其中有散文和詩歌(通常被科學家們低估)也有電腦寄存器與行為主義。
丹尼爾·丹尼特 (Daniel Dennett) 是一位美國哲學家和認知科學家。2001年獲得「心靈哲學的諾貝爾獎」——尚·尼科德獎。
在哈佛大學師承邏輯學家威拉德·馮·奧曼·蒯因,後於牛津大學師承吉爾伯特·賴爾,為赫特福德學院的成員。他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心靈哲學、科學哲學和認知科學領域。本文簡介他自由意志本質、進化論、電腦與人工智能的主題。
丹尼特的哲學理論:
關於上述丹尼特的原創概念,無法於下文全面提及,感興趣的讀者可於留言反應或照我附上的術語原文自行查找研究。
「直覺幫浦」這字眼在學界有時作為貶義,可是丹尼特的使用語境並非如此,因為他認為更糟的是吊杆托架,我們往下繼續深入思考工具的分類。
直覺泵在哲學中一直佔據重要地位。它們是哲學家的《伊索寓言》,不只哲學家在使用,人們已把寓言視作一種極好的思考工具了。舉幾個知名例子,柏拉圖在《理想國》當中所提到的「洞喻」、「笛卡爾的惡魔」以及「薛丁格的貓」等等。而丹尼特又將此類工具區分為三種:
所謂的 "Boom crutch" 是一種爆破式裝置!
並不是。
"Boom crutch" 其實是當航速減慢,帆船吊杆收起時用的一種木托架,但是它的讀音會讓人以為功能是「破壞」而非支撐用。因此那些失敗的思考工具就被丹尼特這愛好航海的哲學家,起名為「吊杆托架」了。
明白了思想工具也分好壞以後,我們不禁要問,日常中發現當別人使用吊杆托架或使用誘惑力極強的謬誤引導時,該怎麼公平的應對?
當有人急著要讓別人像他一樣思考時,即便是偉大的思考者也會採用卑鄙手段。當人們能夠拋出有力的反擊時,建設性的批判也會被嘲諷所取代。這事我們已經見過太多。——(《哲學幫浦與其他思考工具》,p.96)
這是一種批評他人的適當方式。談話的人們似乎能輕鬆發現彼此論述的矛盾,但是一不小心就激起彼此不必要的情緒。即便困難,作為哲學愛好者,我們仍應當輕巧地把錯誤揭露。我們急需一個方法,避免攻擊走過頭,變成無理嘲弄、遺失焦點。
由社會心理學家兼博弈論專家阿納托爾·拉波波特(Anatol Rapoport)提出的一套規則,該規則對於諷刺對手的惡習,是良好的替代方案。
(P.S. 如果你勇敢為他的觀點找根據,但什麼也沒找到,可能比憤而批評他的觀點來得有殺傷力。)
批評某一領域、某流派、某學科或者某藝術形式時,別在嘲笑垃圾上費時間!談論優秀的東西,或乾脆不討論。喬丹·彼得森也提過這會錯誤暗示對方的談話作為有價值,畢竟敘述本身就是意義。
它恰好標示出作者確實相信並期待讀者也相信的東西。在文本中搜索「當然」一詞,然後仔細檢查作者所有出現這詞的地方。「當然」一詞通常能定位出論證疲弱之處,因為作者(或發話者)認為這是不言而喻,無須思考的必要前提。
在這本書中,我時刻痛斥別人犯的錯誤,可我向你保證,我自己就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錯誤製造者。我犯過一些很棒的錯,希望還能再犯更多。我寫這本書的目標就是幫助你們犯「好」錯,那些能增進大家理解的錯誤。
方向清晰的錯,比不去犯錯好。一個精準度高的錯誤能讓你修正方向。並非只有「做對」值得注意。聽起來簡單,但你想過從進化論上來說也是如此嗎?
DNA的複製動作不能絕對完美,如果真的出現「完全複製」,多樣性變因將枯劫,進化將停止。微小的失敗與「缺陷」是生命世界一切美妙的設計源頭。另外,史金納(B. F. Skinner)等行為主義者提出「強化學習」,動物大腦中有某種相同的選擇機制,比如學會不發噪音、躲避電線、選擇適當食物等,導致不良結果的行為不被強化,但也不曾「消失」。邏輯領域中,人工智能研究領域稱此為「讚譽分配問題」。
諸多領域皆如此。科學哲學史上有一大堆智者在當時背景犯下有誘惑力的錯,我們有牛頓的絕對時間與勞倫茲變換試圖證明的以太,而這些卻都是相對論賴以出現的預制前件。
有人說:「寧可什麼都不信,也比信了一句謊言要強。」
說這話的人不過在表現他有多怕成為一個傻瓜。——丹尼爾.丹尼特
有兩位重要物理學家也提出過這觀點,其中一位是理查·費曼。他說:「我們可以把論據粉飾得漂亮堂皇,但我們一定要把正反結果都發表。」另一位沃夫岡·包立,當時包立批評同事說過一句名言:「你的工作連錯誤都算不上。」
所以對我來說,哲學不在單一件事上回答「幹啥」,哲學試圖回答「你能幹啥」以及「怎麼幹」的問題。接下來讓我們進入這本《直覺幫浦與其他思考工具》中的哲學內容。我們會談自由意志、進化論、孟德爾圖書館及其他……
人希望自己成為傳說中偷吃禁果的夏娃,完全自由地做任何事。
實際上,她本來就是自由的,連上帝都不知道她會去偷吃禁果。
人們在意自己是否擁有自由意志,可是對什麼是自由意志或它是什麼,人們也常被誤導。大多數人認為「如果我們的決定是自由的,它就必須是個奇蹟」。而決定論的意思是:某一時刻的事實,包括每個粒子的位置、質量、方向、速度等會決定下一時刻發生什麼,以此類推,接連不斷。物理學家和哲學家花了上千年的時間來爭論我們的世界是不是決定性的,是否有一些真正未確定的事件。
有人覺得樂透B不公平嗎?因為購買前中獎號碼已經定了,已經有了一個未知但必定的勝者。所以其他號碼都是廢紙,把它們賣給不知情的民眾是欺詐,沒人會傻到去買這種樂透B吧?
有的,成百上千萬人在買「刮刮樂」。人們購買時無論中獎與否都已決定了。顯然人們認為自己有機會中獎。而他們是對的,兩種彩票同樣公平,每位消費者都有中獎機率,這與中獎號碼在何時選出沒有本質上的聯繫。
丹尼特問讀者,為什麼人們總希望「絕對不可預測」的自由比「實踐不可預測」自由還好?又為什麼自由意志與決定論不相容?如果你認為自由意志與決定論當然(!)不相容,那你犯了個大錯。丹尼特還有一個有關很棒的決定論幫浦,我覺得不能不提。
「生命世界」是1970年數學家約翰·何頓·康威(John Horton Conway)和研究生們創作的一個細胞自動機精緻模型。它也是關於決定論的好幫浦。以下影片是作者本人親自說明生命世界的規則。
你看出這個直覺幫浦如何鬆動決定論了嗎?在決定論的定義中,一切的「推衍動作」在未來可預估,但我們能以決定論推出「歷史」嗎?答案是不行。我們根本不知道整體經過了多少推衍動作才輪到我們往後推衍,從整體來看,我們無法從「過去」知道有多少變因在影響我們的推衍。
底下是我畫的一張說明圖,我想說明的是「初始與邊際條件」正是拉普拉斯的惡魔無法預估的。無論從下圖「t時刻」開始計算未來的錐狀面,也無法保證其他如「t'時刻」的推衍與我們的粉紅面積互不關聯,而覆蓋部份將不可精確推算。更何況,我們不保證推算的時間點是唯一的(見其他黑點)
整體推衍最重要的初始背景條件及邊際我們皆一無所知,只能以自己作為暫時的初始條件開始推衍。這種狀況我們會開玩笑地說:不意外地,意外發生了!
達爾文認為萬物經自然選擇而進化,在我看來,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傑出的想法,因為它大膽地嘗試將物質與意義聯結在一起。
我們每個人的DNA怎麼會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似呢?只有極少數的A、C、G和T組合才是有意義的,但排列方式就造成了不同。
《巴別塔圖書館》(The Library of Babel, 1962)是波赫士知名的篇章,作者在談論生命科學時引用這篇短篇小說,讓我相當驚喜。這篇形象地說明差異性和相似性的共存之道。
而巴別圖書館中會有《白鯨記》,並且收藏著與「正確版《白鯨記》」相差不只一個字符印錯的所有變異版《白鯨記》。
比如巴別塔圖書館的《白鯨記》那層樓的某個櫃位就有兩本相鄰的,我們翻開有差一字符的那一頁。比較兩句,句式上只差一個逗號,卻出現完全不同的意思:
假設這種差異的書有一億本,仍不特別浩瀚。可是一旦我們加入相差十個、一千個錯誤印刷字符的變種,變異版《白鯨記》的總數會迅速升高。最驚人的是一本書裡只有一千個變異字符,相當於平均每頁就兩個變異字符,我們還是可以將其識為《白鯨記》(只是有誤),而這些書的數量是非常「浩瀚」的。
人類是否也以同樣的方式成千上萬地在「書寫」生命篇章?
如果真的有「原罪」,那一定就是印刷失誤。然而便是這種「原罪」使得我們每個人如此獨特。噪聲的缺席使計算機在模擬進化方面受到了極大限制,因為經自然選擇的進化依賴於噪聲,它能將意外發生的噪聲轉化為信號。與其說我們用大腦編織我們的故事,不如說是大腦以故事編織我們自己。
電腦圖形藝術家卡爾·西姆斯(Karl Sims)的《虛擬生物進化》(Evolved Virtual Creatures, 1994)
不意外地,意外發生了!所有意外中最美妙的那個,就是「你」!
《直覺幫浦與其他思考工具》還有大篇幅說明電腦架構作為思考工具的方法,這屬於比較複雜的「鷹架」。丹尼爾可能認為群眾迷信心靈與感質(Qulia)概念是因為沒想過電腦單元與寄存機的概念……
他的目的是以電腦架構作為分析意識的說明框架。揭示出不知不覺的增量累積,循環過程也可創造出全新東西。
但是還有多方面都涉及更深、更繁瑣的內容,待下次我寫自然主義相關的文章再與大家分享。「意向立場」、「條件分支跳轉」、「部分之和大於總體」等論證,相當精彩豐富,希望大家親自去讀丹尼特的作品。
希望我這一篇文章,能讓丹尼特的意義在讀者的敘事中接續。
活著為了講述,大腦就是句法引擎。你的敘述就是自我的意義。
要麼發表,要麼滅亡(publish or perish)。
附錄:
丹尼特其他知名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