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森林》
(Chungking Express,1994,王家衛)
一九九四年,從上海移居香港的王家衛完成《重慶森林》。這是他的唯一一部貼地速拍的電影,而且每個嘲諷入彎都「兜」得特別漂亮。
同年,從美回流台灣的楊德昌完成《獨立時代》。一九七九年台美斷交,民主及身份認同的意識掘起,加上八O年代的工業經濟興盛,與及政府解除戒嚴,片中台北人活在後工業的蓬勃時期,步向資本主義。一個追逐夢想與自由的時代正在展開,個人理想主義自然不可或缺,也不乏求創新和覓設計的精神。不過,《獨立時代》顯露的時代面貌是紊亂而具活力,呈現出種種後現代的亂象、虛無的動機、「咖阿仙」的對白等等,繁榮底下,人倫全盤崩壞。還觀片頭,馬上理解《獨立時代》實屬楊德昌難得的以身試法。難得歸難得,身處惟利是圖的世態,只能指桑罵槐,戳破偽善,說實話,乏善可陳也。難怪當年不叫好,不叫座——既無奈,亦可惜。誰說楊德昌言行一致,口講時代,手拍時代。
夢回九七前,《重慶森林》同樣在黃金歲月下揮鏡,盡顯大溶爐城市的迷人一面。節奏、色調、燈光、雜音,以印象改變地方記憶。時至今天,盡得千禧後菁來、模仿,甚至複製;情況貌似懷舊香港本色,更像是網路農場的農藥,用以防蟲。當莞爾之際,試找出這瓶防蟲劑的「此日期前最佳」。
時代洪流一波又一波,文化的衝擊和碎片化是在所難免,無獨有偶,兩片題字同以拼貼字體暗示複雜的大時代。兩位亦同是作者導演,不乏說書人的態度,碰巧以幽默故事對社會反白眼。一個身處其中,拍出士民兼商的社會趨向,人情倫理皆可商品化,淪為交換價值,令《獨立時代》的觀眾如坐針氈。另一個則置身事外,把情感世界(病態心理)拍成數字人生,「這麼近那麼遠」,分吋錙銖必較,使《重慶森林》既浪漫又顧人面子。其實,大師們的態度藉由片頭就擺明車馬。
字/錫洋 @nocn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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