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極短篇《這城市最燦爛的一盞燈火，名為守候》

午夜的班機上，乘客都已進入夢鄉，三萬九千呎的天空，星辰是夜的導航。

聆聽著乘客們均勻的呼吸，拉上機尾的布幔，她稍做喘息。
偷偷卸下腳上的高跟鞋，按摩著腫脹的小腿，這場長征才完成了一半。
夜間航行有個好處，再刁鑽的乘客，也難敵時差與飛行的搖晃，遲早沈沈睡去。

望向機窗外，飛機航行在伊朗的山區，阿拉伯的明月，將飛機的倒影投射在連綿的山巒間，成為有趣的形變。
用步行的方式翻越機身下的谷壑，對古代的人，也許一生都不夠。
飛行改變人們對世界的觀感，包括她的。

當年他在離島當兵，她總是千里迢迢探視，通過兵變的考驗。
他卻在進入職場後，不再珍惜她的停駐，讓她的守候變成預支幸福的支票。
「這些費用，婚後由你支付。你隨便飛賺那麼多，幫我媽付房子頭期款有什麼關係？」
「我賺的錢，要用來建立我們自己的家呀！」
「我媽媽的房子將來還不是留給我們？」

到底是分離、飛行、還是金錢，改變了他們的關係？
已不再重要，劇烈的爭吵讓他們的婚禮在最後一刻，取消了。

登機前取消行程，只需要打個電話給航空公司票務，等待下一個適合的日期。
取消婚禮卻要打上百通電話，把尷尬的理由向賓客們敘述。可以想像那些交情淺的人們，如何把她成為茶餘飯後的笑柄。
取消了與人的情感牽連，她寧願封閉在穿越萬里的飛行器裡。

想得入神，布幔何時被掀起，她毫無知覺。
「累了吧？在客艙脫鞋是違反規定的，我不會舉報你，只要……」
「只要什麼？」
「請我喝一杯咖啡。」

昏暗的機艙裡，他俏皮的笑容比阿拉伯的明月更耀眼。
這個月一起飛行了四趟，對飛航組員來說，密集得很不尋常。

「下飛機後就可以喝正宗的阿拉伯咖啡，幹嘛在機上喝苦澀的次級品？」她對他埋怨著，煮咖啡的手卻沒停過。
「老樣子？熱牛奶，半顆糖，還有……」
「一小撮肉桂粉。」他們倆同聲說出，相視而笑。
「這麼喜歡肉桂？」她試著把粉末在牛奶泡泡上灑出漂亮的裝飾。
「香料本身無味，甚至有點苦澀。只有遇到熱度，才會激發香氣。就像必須遇見對的人，才能讓彼此的人生激盪出幸福。」

他輕啜一口，「今天的降落由我操控。」
「真的？」
是心動嗎？她喜歡他身上散發的明朗。接近他，就抖落心上的塵埃。
「我喜歡降落，更勝於起飛。他望著沙漠上被月光拖曳得長長的駱駝影子，「每次降落前，在心裡找一盞最亮的燈，期待著接近的幸福，就會降落得很平順。」

「降落後，再陪我喝一杯咖啡吧？」
她微微點頭。
「還有，一起去找那盞燈。」離去前，他眨眨眼。

她開始期待，要再次勇敢嗎？

為了一個約定，一個守候。

初稿完成於2016年popo原創，2024/08/10於方格子修改發表。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