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上)

大雨來的正是時候

初秋的午後天忽然暗下來，出奇的昏暗，才兩點出頭，天空呈現出冬天傍晚的灰暗。不久打雷閃電接踵而來，一道又一道的電光劃破天空，挺嚇人的。士堯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看來短時間不會停，心想著是時候了。他將手機皮夾都擱書桌上，拿了把傘開門出去，臨走時望了妻子一眼，什麼也沒說。妻正盯著電視螢幕不知道在看什麼劇，同時伴隨著「青絲有你，白髮無你」的歌聲。 

出了門，雨倒水般落下，雨傘就擋擋頭，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家距離河邊走個十分鐘就到了，其實淋濕與否都不重要了。士堯佇立在無人的岸邊，眼前除了落雨，視線所及模糊一片。他終於可以安安靜靜的結束這些年的折磨。他計畫了數月，如何不給家人添麻煩。以他的科學頭腦計算，眼前的大雨讓自己快速被尋獲的機率很大。這樣家人不會因焦慮等待而飽受折磨。他慢慢步入水中，人生走馬燈轉著、轉著、轉著，他沒入水中。

晴天變陰天，他撐在那裏

 士堯是家中六個小孩的老四，家中食指浩繁經濟環境不佳，從小努力不給父母添麻煩。他在感情上很依賴母親，也聽母親的話好好上學。後來也不負期望的考上不錯的大學，還是理工科。畢業後服務於一家知名大公司，覺得自己此生就此一路順遂。二十八歲那年遇到妻，認定她是自己的真命天女，交往數月就結婚了。婚前母親提醒這樣的交往匆促了些，但士堯深怕錯過真命天女，男女雙方都一頭熱的結了婚。

頭兩年日子還算甜蜜，隨著孩子們相繼出世，生活的柴米油鹽，讓兩人的衝突日多，有時還大打出手，他常常是輸的那一個。婚前完全看不出妻子是個悍婦。他發現婚前對她的了解太少，兩人的性格差異很大。

每次夫妻齟齬，士堯就回家跟母親訴苦。母親總不厭其煩的聽著，偶而勸上一兩句，畢竟是兒子與媳婦過日子，為母者也不好多說什麼。打打鬧鬧的日子持續，他的確想過離婚，但念及孩子和面子從未提起，總覺得他只要對母親訴說，他就可以將婚姻撐下去。

三十八歲那年，公司要派他到北京拓展業務。當年北京還是一片處女地，機會很多，相對難度高。很多人都不願接受這個派遣，支援少不確定性高，毫無前例可循。士堯不但沒有抗拒還暗自竊喜。他想著任職公家單位的妻子必會考量自己的工作與孩子上學的穩定，不會與他同赴北京。果然一切如預期，他一人充滿期待的調職北京，想著有了距離，可以讓自己從壓抑的婚姻裡解放，與妻的關係也得以緩和。 

萬萬沒想到北京的生活不如自己的想像，於公於私都調適得很辛苦，業務推進困難。北京不是台北，一向能訴說心事的母親遠在千里之外，所有的事只能自己吞下。妻與孩子們從來沒有去北京看過他，都是他趁著因公或年休回台才與家人團聚。他就這樣硬撐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