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魯閣族Yabung.Haning(吳雅雯)的《先自己自己,再一起一起》(大塊文化出版)好看易讀,拿到書以後,利用中秋節前夕,一篇接一篇的讀完了。
雖然現實生活不認識Yabung,但常在朋友的臉書看到這個名字,如果沒記錯,應該也曾在跟原住民社工或長期照顧相關議題的研討會聽過她分享。很高興可以看到這本以太魯閣族人為主體,以自己、父母與家族故事為軸線,交織著太魯閣族被殖民政權遷徙歷史,及被迫捲入資本主義野蠻遊戲的好書出版。
我曾於2011年擔任花蓮縣自殺關懷訪視員,服務的區域就是以太魯閣族人為主的鄉鎮,後來的碩論也是以工作現場觀察到的家暴現象為題。加上我在北部上過兩年的太魯閣族語言巢課程,因此對太魯閣族人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此外,我也有從事長照的心理專業入家服務,因此讀《先自己自己,再一起一起》的時候,格外有共鳴。
比如Yabung的tama(父親)年少即從事遠洋漁業,讓我想起曾服務過的一位太魯閣族中年大叔,跟我說過他以前跑遠洋漁船,後來生了病才回到部落,由於身體再也無法勝任體力勞動,從此鬱鬱寡歡的故事。
透過Yabung對家庭故事的梳理,以及由太魯閣族的主體位置的敘說,爲我們揭開,他者所看到的家庭暴力只是外傷,實則是更深層的族群歷史創傷,而這個創傷並未過去,仍是現在進行式。
我很喜歡Yabung用「情緒」來闡釋被外界認為的「家暴」現象。她在父母身上以及部落看到的人際衝突,其實都是族人經歷歷史創傷,這些未癒的傷經代間傳遞,再透過各種結構力量與個人動力擠壓或變形,最後在現實的生活以衝突、暴力的形式找一個情緒洩洪的出口。如果當年在花蓮工作,可以讀到這本書,或許會更能看懂太魯閣族女性受暴的傷口,或太魯閣族男性自殺行為背後受創的尊嚴與驕傲,也許就能離他們的生命經驗更近一點。
這本書也想推薦給一線工作者,身為工作者,這本書也再次提醒我自己,要有意識地面對他者,這個他者可能是性別、族群、階級⋯⋯,與服務對象遭逢的當下,懸置「已知」、「應該」與「理所當然」,傾聽對方的述說。要有這樣的意識並不容易,需要時常練習,也需要覺察自我身處的文化、族群等背景,當我們自己身處背景之中,是難以覺知的。Yabung這本書,正是以太魯閣族人的眼睛,反射出非原住民族群內隱的態度、信念、價值觀。
這本書也一定要推薦給制定社福、長照與社安網政策的學者與長官們,希望您們在擬定政策、修改法律之前,能傾聽受服務主體的聲音。漢人的中元節各公私機關都會擺上供品,普渡拜拜,除了安魂也是安在世人們的心,如同太魯閣族的Powda,這類的儀式,或許就是人類最早的心理療癒。生病或遭逢意外的部落族人為了遵循Gaya(太魯閣族祖訓),而進行Powda Gaya(殺豬祭祖),我很期待這類的文化照顧,列入原住民身心健康照顧政策,也希望不久的將來能看到以此向公家單位「核銷」的那一天到來。
最後,這本書對我來說還有另一層意義,對後到台灣的漢人族群來說,坦然面對四百年來對原住民造成的歷史創傷,是不容迴避的功課。
再次誠心推薦Yabung.Haning《先自己自己,再一起一起》這本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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