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寫作者，成長經歷有多漫長？

極短篇的短篇幅也正巧符合讀者們的口味，我終於透過「小說」得到了些許成就。再加上菜鳥談本身就具議題性的文章，我大幅成長差不多就是在2021、2022年間。這一年，我幾乎每天寫作，有時一天產兩篇文章，一個月有近三十篇文，產量之高據後來聽說的嚇到不少人，方格子還頒了年度耐力星給我。

Zhu Liang on Unsplash

我作為寫作者，成長經歷有多漫長？

如果大家不介意我老是重複自述我的寫作經歷的話。

我是在2018年的七月中加入方格子，當時還叫SOSreader，站上的作者我自己體感應該僅有百位吧？至於讀者則完全是由方格子簽約的特約作家從外部帶入導流，並且尚未成為方格子平台生態系的一份子；用沒有根據的說法，大概就是七成是特約作家的忠誠讀者，其餘三成是游離讀者，而且這三成非常不穩定，其中也有不少是由其它註冊寫作者構成。

此外，因為當時方格子還很新，作為一個內容創作平台還尚未具備知名度，因此撇除特約作家帶來的流量，方格子的讀者總數我想應該是非常少的。

那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下，我作為一個新人加入方格子，在剛開始寫作時理所當然是沒有被看見的。

「沒被看見」的情況整體來說持續一年多。2018年七月，我抱持滿心熱情與期待，沒做任何準備就簡單構想了《荒滅獵人》這部奇幻小說，以及以世紀帝國自製劇情為藍本的「遊戲玩小說」，還有現在比較為人所知的「菜鳥談」，開始我的寫作人生。

我的第一篇文章是透過菜鳥談發表。當時會想寫菜鳥談，主要是因為我覺得，光只是寫小說好像不太能打響我的知名度，我也許要模仿其它寫作者，寫一些評論觀點什麼的。於是，我就在菜鳥談寫下了第一篇文章。

不過在這篇文章準備發表以前，我內心很掙扎：

網路社會這麼可怕，會不會因為我的觀點太幼稚，會有人跑來罵我？

儘管如此，我還是狠下心，按下了文章發表的按鈕。該說是值得慶幸還是沮喪呢，這篇文章在發表的三天後，閱覽量始終掛零，更別說有任何愛心或留言，真是讓我鬆一口氣。於是我大概隔了幾天後又寫了一篇，大著膽子丟到方格子社團宣傳，這才真正得到一些回饋。從那時我才知道，假使不刻意宣傳，是完全沒有人會注意到這篇文章的。

不過小說的處境就比較不一樣。不論是《荒滅獵人》還是「遊戲玩小說」，不管我怎麼宣傳都沒有人會點開來看。這樣的現象持續了一年多，而菜鳥談的情況也是在那之後就不上不下的。

我印象深刻的是，約略隔了大概一年半左右，我才終於收到一則留言說很喜歡我的文筆。那個時間點剛好是我對寫作有點絕望的時候，應該是。忽然收到這則留言，讓我稍微有一點動力繼續寫，於是《荒滅獵人》又陸續更新了一段時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寫了兩年左右才暫時擱置吧。

到目前為止，是我常常掛在嘴邊講的「寫作者的第一年」。如果你跟當初的我一樣是個寫作新人，完全沒接觸也沒經驗，莽撞闖入寫作平台想要寫出一份成就，即便自己到底要寫什麼也不明白（根本沒有目標，也不知道為何而寫），那我可以告訴你，這一年是最辛苦也最折磨的一年。

上述的經歷，我也僅能用平淡的說詞簡單帶過；但是2018年的七月到我逐漸找到方向以前的2019年八月以前，我每天都在苛責自己、懷疑自己、嘲笑自己、數落自己。現實與虛擬的壓力自內外相撞，把我擠在中心喘不過氣；即使偶爾還是能被編輯嚴選推薦（那一年有過，但次數少），也試圖想打起精神好好振作，但我永遠會被一個念頭打敗。

「這樣寫到底有什麼意義？」

這是寫作者的第一年，絕對最常自問的一句話吧。畢竟我就是每天這麼自問。

真的很煎熬。因為你明知道自己想要寫作，卻又因為看不到希望、遲遲不能被注意到，常常想要放棄，你就會忍不住懷疑堅持寫下去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你還對自己的實力之差有自知之明，那就更難受了。知道自己很差的人，更容易去想「我到底要寫多久，才能變得更好」，反而更容易受到挫折與打擊。寫到哭出來、精神崩潰，都是常態。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寫沒一年就放棄寫作。尤其是急於想成功的人，他們的過度自大、急躁，會在承受這類「考驗」時變得更負面，整個人變得更糟糕。

我很慶幸我有撐過來，並真的在一年後找到意義。

意義是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是「你能在寫作做到的事情」。

2019年八月，我構思了「奇幻寫作事」專欄。會有這個想法，是受到當時一些寫作課程的啟發，我自認「有資格用我自己的方式，談論什麼是奇幻」，於是我抱持滿滿自信心設計了這項專欄。

有賴於方格子支持。當我寄信想確認計畫可行性時，方格子給予了很大的鼓勵與幫助，甚至提供不少建議；從那刻開始，我才總算找到了寫作的其中一項意義。

後來「奇幻寫作事」經歷半年連載結束後，我又變得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能幹嘛，那時是2020年。大約在三、四月，我心一橫，決定接下來認真經營小說創作。於是開了一個專門連載長篇小說的專題，同時把《荒滅獵人》一起放進來，並跟前作一樣，在毫無準備下簡略構思了兩部作品，我打算連同《荒滅獵人》三部小說同時更新。

這是我在之後找到的第二件「能做的事」。可是我受挫了。

整體來說，方格子就不是小說平台。你不能期待方格子會有一批大量且熱情的小說讀者特地挖你的小說來讀。這件事後來奠定我認為，將每一個平台的定位看得很清楚是很重要的，如此你才不會有錯誤期待。

那好了，連載既然失敗，下一步怎麼走？

我開始寫極短篇小說。

寫極短篇的契機，始於我在臉書看到有作家批評某本極短篇故事集的內容破碎、根本稱不上小說。基於好奇與作為小說家的挑戰心，我寫下了《女孩與石巨人》，也是至今我無法超越、意境優美的唯一一部極短篇之作。

我的極短篇沒有特別受歡迎，但與長篇連載相比，確實在點閱成長上進步許多，甚至我當時雙棲的平台Matters，也養出了一批願意支持的讀者。

於是我從小說分出了第三件能做的事：寫極短篇。

寫極短篇小說，是我那陣子難得從小說裡得到快樂與解放。因為每一篇都是在午夜睡前所寫，並強迫自己得隨想題目、壓在一千字內，因此每次創作都是愉快的挑戰。後來也許可能是我極短篇寫久了，極短篇的短篇幅也正巧符合讀者們的口味，我終於透過「小說」得到了些許成就。再加上菜鳥談本身就具議題性的文章，我大幅成長差不多就是在2021、2022年間。這一年，我幾乎每天寫作，有時一天產兩篇文章，一個月有近三十篇文，產量之高據後來聽說的嚇到不少人，方格子還頒了年度耐力星給我。

不過極短篇前前後後寫了一年，我開始碰上瓶頸：這些故事都是結構重複、毫無變化與趣味。儘管有部分原因是為了練習小說而寫，但我逐漸乏味。（更別說還被罵過）

於是我開始降低極短篇創作的頻率，轉而寫短篇小說；像是去年正式上線「炬時秘典」的《劣童遊戲》，就是當初的產物。

但也正因為有極短篇的經歷，我似乎不再迷惘「這樣寫到底有什麼意義」。

大量的創作、埋首於文字與故事間的紋理，讓我的思緒開始融入「寫作的哲學」。我莫名創生了一套我自己的寫作觀點，並在之後實現成「村長不聊」、「談寫作」。寫作對我而言越來越稀鬆平常，如呼吸般自然，好似任何題材都能輕鬆駕馭。為了什麼而寫、不知道寫什麼，已經不再是我會煩惱的事，因為那對後來的我而言，反而成了「這為什麼是值得苦惱的問題？」

至於「堅持去寫，到底有什麼意義」，在我意識到自己在那四年間獲擁多少成就後，完全不需要挑戰與質疑，我已經透過親力親為找到答案。

正是因為我堅持去寫，持續找到我能寫、我想寫的文字，我才能茁壯成長為一位稱職的寫作者。

其實我認為，寫作者的第一年所追求的「意義」，更確切來說是「定義」吧。「你說你是寫作者，那你要如何定義自己？」這或許才是寫作者的第一年，所需要探尋與追求的問題。

知道自己為何而寫，知道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寫作者，這問題看似很好回答，可是實際卻非如此；就像人生，當我們在高中大學時，難免會面臨「接下來要做什麼」的疑問，而我們通常會給出模稜兩可、模糊不清的回答，只因為那是連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想要」。通常，我們都得經歷大學畢業後的數年甚至數十年的人生，才能慢慢找出自己的模樣──畢竟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正確答案。

寫作也是。很多人內心是這樣想的：他們想要像某某作家一樣，寫什麼樣的文字，過著什麼樣的寫作人生……可是他們實際上能不能朝著相同的方向走，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畢竟在落筆的當下，你寫出的只會是「自己的文字」，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你懷疑「我到底在寫什麼，這東西真的能達到我的理想嗎？」

於是，他們往往需要更多磨練與時間來驗證。寫作者的第一年，就是得這麼苦過來。撐不下去的，自然是放棄了。

那撐下去的人呢？

我不知道耶，畢竟變數還是很多。但我想，至少他們都開始意識到，自己是有選擇的吧。

寫作者的成長有多漫長，如果光只是回顧我自己的過去，2018到2022年，共四年，好像算長了。我花了四年才成長為夠格的專業寫作者、網路作家；換作是你，會願意投注這麼多心力去實現它嗎？

其實，這問題不重要。時間長短也不是那麼重要。

最重要的，還是你有沒有真的想透過寫作實現的目標，你有沒有想在寫作達成或實現的某件事？你有沒有某個文字，即使它可能賺不了什麼錢，卻讓你有很想寫作的衝動？

如果有，那就是你該做的。那就是你的意義。當你掌握它，不論漫長與否，都不是問題。

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寫你自己喜歡寫的事，直到每個人都可以跟你一起喜歡它。

無聊寫了一下我自己的事。好像從來沒有那麼完整詳述我的寫作者成長經歷，又好像有，不管了。

這陣子生病，尤其是心病最嚴重。今天恰好藉著寫作稍微抒發一下這口氣，也順便把我的寫作人生分享給各位。

我不知道這些內容對於還在迷惘的人有沒有幫助，我也從不去預設我的文字一定可以幫到誰。不管怎麼說，我只是想告訴各位，辛苦很正常，不被看見很正常，沒有目標很正常。但不能不試圖去找、去思考、去堅持。這對於寫作者來說是真的很重要。寫作者本來就是一群開拓者，開拓著文字的潛能，也開拓自身的可能性。未來如何，沒人能說死，也不要任由他人替你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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