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俄烏戰爭看現代戰爭的樣貌（1）

俄烏戰爭打了兩年多，我們來統計一下，上個世紀兩次大戰與之後，進入現代戰爭的範疇，又有數十萬人在戰鬥，百萬計的後勤人員，與千百萬的民眾進入動員體制的戰爭，到底打了多久。

何謂現代戰爭？

我們稍微篩選一下，屬於兩個不同勢力，不是內戰形式，且都有動員大量部隊，坦克飛機皆有，或是能打得有來有回的，大致上有以下這些：

1. 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年7月至1918年11月，歷時4年又4個月。
2. 第二次世界大戰1939年9月至1945年9月，歷時6年。
3. 韓戰1950年6月至1953年7月，歷時3年1個月。
4. 越戰從美軍派出地面部隊算，1965至1975約10年。
5. 以阿戰爭打了好幾次，通常一個月內結束。（編：從1948年以色列建國開始就不斷衝突，1983年後有緩和，2023年10月起又因哈馬斯發動火箭攻擊衝突至今）
6. 兩伊戰爭1980年9月至1988年8月，快8年。
7. 第一次波灣戰爭，從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算起到結束，約7個月。

也就是說2年2個月（本篇動筆時），時長已超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一半，再怎樣不想承認的人，都得面對現實，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早就不是行動、衝突、內戰，是非常完整的國家級戰爭。嗯，畢竟到了現在，台灣都還有少數人覺得不過是小衝突，也算厲害了。

不過要談現代戰爭的樣貌，我們得要先定義一下

何謂現代戰爭？

依照近年的狀況，通常認為要有以下幾個條件，「照地理形勢投入陸海空三軍，並有相當的聯合作戰能力，雙方武器科技程度沒有落差很大」，若沒有達成，很難被認定屬於現代戰爭。

若我們想拿來比對俄烏戰爭，就得進一步區分，戰爭形勢屬於沿著邊界推擠，沒有大幅度變化，那越戰跟以阿戰爭可以去掉了。再加上空權的狀況去區分，像是否擁有完全制空權，俄烏戰爭顯然雙方都沒，那麼美軍有近乎完全制空權的波灣戰爭跟韓戰都可以去掉了，變成只有兩伊戰爭似乎有點像。

也就是，過去百年的大小戰爭，幾乎沒有一場可以拿來對比俄烏戰場，都只有部分狀況適用，且這些狀況多屬孤例，很難用某個例子，去延伸推測之後的戰況。

波灣戰爭所形塑的錯誤現代戰爭印象

硬要將俄烏戰爭分類很難，只能從規模論，真正可以拿來參考的大型戰爭，就開頭這些。那麼，我們到此可以先做個小結，就是若要用俄烏戰場來談現代戰爭，首先就要把幾種常見印象排除。

第一個是美軍的波灣戰爭空權想像，以兩岸實力比喻，解放軍遠沒有達到美軍程度，台灣的防空也非伊拉克能比，沒有同等量能的國家不能亂套。

第二個是敘利亞內戰的印象，台灣不少人在這些年，接收大量敘利亞內戰的殘破景象，深信戰爭就會讓城市化為烏有，重點是很快、瞬間烏有。第三個則是以阿戰爭的短期決戰，那是因為地理上沒辦法打持久戰所致，且以色列往往有壓倒性的攻擊力。

筆者想要從俄烏戰爭，來談一下許多常見的錯覺，錯覺來自於電影，以及新聞上的片面資訊，加上拼湊各場戰爭的段落，讓人以為現代戰爭，就是三兩下就搞定。

所以就先從錯覺開始，第一次波灣戰爭，讓世人發覺傳統的機械化兵器，在各種光電儀器前，好像都變廢物了，這是媒體公認的第一場高科技戰爭。但與其說是高科技化，筆者比較偏向電路板化，從純機械式操作變成有各項光電元件感測，開始真正意義的電子化作戰，而這純機械到電路板化的時間差，並沒有到幾十上百年。

美、伊戰力差距過大，無法類比於中國侵台問題

但其實真的有摧枯拉朽式的輾壓破壞？從數字來看很像是這樣，聯軍中的美英軍隊，與伊拉克軍隊的人數差不多，戰損上的差異就非常巨大，人員陣亡、坦克、裝甲、火炮的耗損比例將近1：100，也無怪乎媒體會加上許多「高科技武器的輾壓」等字詞。

聯軍的完全制空權早就將伊拉克打到後勤補給斷絕，軍隊士氣低迷，而且幾乎所有的部隊配置都被掌握（單方面的開地圖打）。除了空中支援，陸軍也擁有大量的武裝直升機，機動性與火力更強的砲兵，也就是在進入肉搏戰之前大局已定，沒有1：100，也會1：20、1：30。聯軍的裝甲車輛性能本就優於伊拉克，再加上各種光熱感測器，能提早數百公尺發現敵車，結果自然極為慘烈。

不過實際上的情況，應該算戰爭體系的輾壓、戰爭思想的輾壓。

別忘了美軍幾年後的自我批判，說不同軍種之間還是常常各自為政，沒有達到真正意義的聯合作戰。是的，這也可以算另一個常見的誤會，把人家的自我批判，跟其他國家吹噓自己超強的文宣，列在一起比較。美軍覺得沒做很好，同時期的他國可說完全沒做，伊拉克空軍更像是對地支援單位。

這段看完的讀者應該可以發現，要達成單方面完全制空，不僅科技上的落差夠大，整體作戰思維還得有差，造成平時訓練目標不同。如果沒有，像台灣還擁有各種反制武器，中國想要在台海戰爭中複製一樣的結果，難如登天。以表現來看，美軍在電戰壓制上具有絕對優勢，伊拉克打一開始就失去天空，後面才會有連鎖反應，我們不能因為料敵從寬，過度縮小中國與美國的落差。

錯誤想像深植台灣民心，軍事謠言由此而生

實際情況是，台灣的防空與電戰能力不差，解放軍更不是美軍。美軍可以用A-10攻擊機近距離掃射地面目標，也是建立在完全制空權的前提之上，而台灣可能進入到中國使用攻擊機，長期監控並摧毀地面目標的狀況？非常困難，伊拉克在當時連步兵手持防空武器都快沒有了，地形讓伊軍還沒地方躲。

總之，結合地形地貌與戰場情況，中國不具備複製波灣戰爭場景的能力，尤其是海峽分隔的天塹。聯軍沙漠風暴的空中行動持續了一個月，陸軍才進行沙漠軍刀行動（編：1990年1月17日開始沙漠風暴行動，2月24日聯軍開始進行代號為沙漠軍刀的陸戰），解放軍哪來的實力，可以接著空中攻擊後，立刻跨越海峽進行50萬大軍的進攻？

那為何民眾對現代戰爭的想像，一直有波灣戰爭的樣貌？畢竟是第一場媒體戰爭，全球媒體都到現場，美國為了公關付出不少心力，擔心一個不注意就重返越戰。而在宣傳的要求下，各種武器的神奇表現被反覆播放，甚至誇大演出，至於幾年後的檢討報告，當然是沒有新聞在乎。 

這自然大家只會留下第一印象，不知這些看來無比凌厲的攻勢，做了多少前置作業，只要其中一項作業不完整，最後的戰果就不會如此震撼。

• 編：當年愛國者飛彈系統攔截飛毛腿飛彈的畫面，在新聞反覆播放下真的深植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