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李淵退位為太上皇,交由李世民繼任天子,隨即迎來的便是突厥大軍兵臨城下。李世民拿出天子霸氣,震懾突厥,使其談和退兵……信這個就傻了。
史書即使記下了這個過程,也沒有忘記提供我們足夠的資料與線索。
六月四日的玄武門兵變,本身就是李世民在「將要被拔除軍權之前,全面掌握唐朝的軍事能量」,所展開的反撲。
正如之前所提到的,他不但安排了尉遲敬德的正面迎擊,更假借調動李靖職務,暗中讓李靖帶領大軍,截斷了突厥後路。
要在長安城下拚個你死我活?還是雙方留一線?參戰的突厥部族,終究是選擇了撤退。
大唐軍政府的貞觀之治,也正式揭開序幕。
繼上回提到,李世民首先開始自行訓練禁衛兵,接著發下的第一詔,是禁絕淫祀。凡是國家沒有允許的神佛,都不准祭拜,一律歸為「妖」。所有的祭祀,也必須合乎國家禮法。就連占卜算命,也只能用國家允許的龜策、易理與五兆之法。本來在漢朝很平常的聽風聲、解鳥語、猜罐子,都變成非法的行為……
有人說《晉書》多神怪,其實你也可以用這樣的角度看。
以前我們在街邊打電動也是很正常的行為啊。
時間來到十月,發生日蝕。
唐朝的學者跟道士,已經不再迷信「日蝕為不祥之兆」。他們根據過去的記錄,推算曆法,找出日蝕跟月蝕的規律。
那個公式跟推論洋洋灑灑寫起來也是幾千字,留給專家吧。
但我希望大家知道的是,不管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中國,還是現代,記錄規律推測,永遠就只是推測。一定會出現不合規律的「例外」。不論去試圖找出誤差值的計算方式,或是預期之外的變因,基本靠的永遠都是「觀察」。
沒有這些無聊人記下這些無聊事,人類永遠不會得到「有效」的公式,來跟這個世界相處。就是表一表實用主義而已。
十月真正的大事,是李世民立了太子。八歲的長子李承乾,由長孫皇后所生。
一代傳二就靠兵變奪權上位的王朝,立定太子的意義,實是不同凡響。
舉個例子你就知道:清朝自雍正起,傳位密詔都要放在「正大光明」匾的後面。
既秘密,又公開。就是因為雍正本人的繼承權有爭議。
相對,李世民為什麼要急著立儲?你知道我知道獨眼龍也知道,九年後還是要拚哪個皇子支持度高才能準啊。
沒有意外的話,李世民就是想要「引蛇出洞」。
大唐天子繼承權,根本不限於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跟他們的兒子而已。
八歲的李承乾被擺上這位子,那就是「不服來辯」了。
同時,李世民也公布了功臣年終獎金,直接發股票的。裴寂第一,以下功臣各次。
十一月,採納蕭瑀的建議,開始將原本李淵所封李氏郡王降級為縣公。第一個按捺不住,受封一千二百戶的燕王李藝就造反了。
李藝本姓羅,是隋末割據群雄之一,降唐賜姓李的。
唐朝要造反,可沒有漢末那樣輕鬆寫意。
自武德五年,山東大定之後,李淵就開始收攏兵權。適齡役男基本就是到京城或邊疆服役,接受指揮,地方只在農閒時接受訓練而已。
羅藝既是軍閥出身,也早有打算。他先是趁冬季宣布講武閱兵,聚集了人馬打開了武庫,然後謊稱皇上有密詔,要他帶兵入京。
人啊,往往砸腳的石頭都是自己搬來的。
羅藝這招不啟人疑竇,還不就是因為不久前,李世民真有這樣的密詔讓李靖行動嗎?
豳州的官吏趙慈皓信以為真,引狼入室,才發覺不對。連忙一邊通知朝廷,一邊計劃要如何對付羅藝。
李世民收到消息,命長孫無忌與尉遲敬德整兵備戰。不開玩笑,尉遲敬德明顯仍是皇城禁軍的第一實權者。那已經不是誰去能戰勝羅藝的問題,而是兵,只跟尉遲恭走!
然而,趙慈皓的計劃被羅藝察覺,給抓了起來。還好跟他同謀的統軍楊岌,已經集結了部隊在等暗號。楊岌察覺事情有變數,當機立斷就發起衝鋒。
羅藝本來還以為自己擒賊先擒王,能低調處理,一下就給人衝得蛋散。當下也顧不得妻兒,由親衛兵護送逃離。
能逃去哪呢?隋末群雄都知道,逃去突厥唯一解。此時,突厥扶植的梁師都仍然健在,也足以讓我們知道,突厥的頡利可汗尚未放棄接管中土。
不過,羅藝越往北去,身邊的隨從就越來越少。終於,剩下的人一番商議,索性刺殺羅藝,向李世民請罪。
羅藝的人頭送到長安,正是貞觀元年的第十七天。
李世民漂亮的贏了第一陣嗎?我看是一點也沒有。
時序進入三月,長孫皇后親蠶,尚書左僕射蕭瑀任太子少師。
這兩件事都顯示出,反對李承乾為太子的聲量不低。
在蕭瑀篇推了一下,這聲浪或許就來自山東河北。羅藝之反,恐怕非出於私,只是那些力量還沒有連結在一起而已。
東方一波未平,西邊一波又起:有人狀告涼州都督,長樂王李幼良陰養死士,與西域勢力連結,將要謀反。
李幼良、李德良、李叔良是三兄弟,《舊唐書》說他們是李淵的「從父弟」,基本就是堂弟。那從一些地理位置也不難判斷,他們是真正的隴西李氏。
事關重大,李世民立刻命中書令宇文士及去接管涼州,並且清查此事。
宇文士及一到,馬上逮捕了李幼良,將其縊殺。
縊殺就是勒死,我一直對這件事有點好奇。縊主要用來自殺,殺貴人,殺女人。其中有一個很常見的意思就是「動靜較小」。李幼良這邊感覺就很合適:「低調除去」的味道。
貞觀元年的最末,更有利州都督義安王李孝常的叛變。
雖然姓李也封王,李孝常跟李淵沒什麼親戚關係。而這也是首年三王之亂中,唐書記錄幾乎完全沒有畫面的一場。比起兵變跟可能的兵變,李孝常之反實際是政治鬥爭的可能性,要高出許多。
就連後來的凌煙閣功臣,劉弘基跟長孫順德也被牽連。
這邊就一併說下,貞觀元年,宰相高士廉跟蕭瑀,也遭免職。他們不要說後來很重要,前面發股票都有份的人。李世民在幹嘛呢?只有在蕭瑀傳提到,李世民在疾風,在板蕩。就為了分辨誰忠誰奸。
後來四人都有重回朝堂,基本都算通過測試。
蕭瑀特別的點在於,他不管被趕走幾次,都能維持自己的風格不變。
人事上,老臣封倫跟裴矩相繼過世,長孫無忌則應運而起。不過要說最大的贏家,恐怕還是宇文士及。
除了人為的叛變,天災我們也可以看一下。
「山東諸州大旱,令所在賑恤,無出今年租賦。」
「關東及河南、隴右沿邊諸州霜害秋稼。九月辛酉,命中書侍郎溫彥博、尚書右丞魏徵等分往諸州賑恤。」
山東的旱災,地方自己處理。關東河南隴右,其實就是「中原地區」,這個就要叫中央官員去處理。背後的意思可大可小,大的話就是,李世民對於山東的管制能力,此時降到低點,只能放牛吃草。
看到這裡,貞觀元年用風雨飄搖來描述,好像都不算過分。
李世民眾叛親離,天災頻仍,毫無建樹,喜怒無常,只想著提拔外戚,安穩自己的皇子。
劇情為何如此急轉直下?這樣的皇帝又怎麼能走完剩下的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