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消毒水味,機械設備滴滴作響,冰冷的聲音一點點將王穆玥從黑暗中拉回現實。
掌心傳來刀割般的刺痛,冷冽而銳利,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疼痛像一把利刃割裂著她的神經,清晰無比地提醒著她這不是夢。她真的醒來了嗎?或許,這只是另一重無盡的夢境罷了。過去那些幻覺般的痛苦與虛假醒來的感受還歷歷在目,每次她以為自己已經掙脫,卻總是被更深的黑暗拉回。
胸口像是壓著巨石,每次呼吸都困難而壓抑。她乾澀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這是……?」聲音低弱、模糊,彷彿連自己都聽不見。
「穆玥,妳終於醒了。」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溫柔中帶著顫抖,是雅琴姊,壓抑許久的情感終於洩露。
她努力轉過頭,視線掠過白色的天花板,模糊地對上了那個熟悉的輪廓。雅琴姊的臉在模糊中顯現出來,溫和的眼神映入眼簾,那雙眼睛曾無數次給她帶來安全感,彷彿是在說「妳已經安全了」。但這一次,她無法輕易相信。
「先喝點水吧。」雅琴姊將吸管放到她的唇邊,語氣柔和,帶著母親般的耐心。
溫水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暖意,緩緩地撫平了乾渴,卻也喚醒了身體的痛覺。琵琶骨上的拉扯感、手掌腳掌的刺痛無一不在提醒她,這或許是真實的,但內心仍有一股深深的矛盾讓她無法完全信服。
「妳已經昏迷了半個月,大家都很擔心妳。」雅琴姊的聲音輕輕響起,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擔憂,她的眼神不時掃過王穆玥,帶著小心翼翼的關懷。
「半個月……」她低聲喃喃,像是被冰冷的針刺穿。半個月,她錯過了什麼?胸口的窒息感越發沉重,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一幕幕的記憶湧上心頭—戚冥凱倒在她面前,腹部的鮮血染紅冰冷的地面,那雙曾經堅定的眼神逐漸黯淡。她記得他最後的眼神,溫柔堅定,彷彿在向她道別。那一刻的無力感像千斤巨石壓在她的心上。
「冥凱……」她的聲音幾乎破碎,微弱得像是被風吹散的塵埃。指尖輕顫,眼底的悲痛洶湧而至,卻又被她拼命壓抑,不讓它們完全釋放出來。
雅琴姊見狀,輕輕拍她的肩膀,溫暖的力量像是要傳遞給她些許安慰。「穆玥,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冥凱他……他不會希望妳一直難過下去。」
她的聲音輕柔,如羽毛拂過,卻帶著無法忽視的苦澀與痛楚。王穆玥緊閉雙眼,努力壓抑住那股洩洪的淚水,試著將情緒埋藏起來。
她睜眼,視線無意間掃過床邊的桌面,一抹熟悉的暗紅映入眼中—是血月之戒,戚冥凱送她的信物。她試著伸出手去觸碰,但纏滿繃帶的手指剛剛抬起,劇烈的疼痛便讓她的手僵在半空。
雅琴姊輕輕按住她的手,柔聲道:「別勉強自己,妳還需要時間恢復。」
王穆玥無言地低下頭,讓自己沉浸在那份無力感中。
近在眼前的戒指,卻遙不可及,這一切彷彿都在嘲笑她的無能。
「穆玥,我會一直陪著妳,妳有需要就告訴我。」雅琴姊拍了拍她的肩,聲音中滿是溫暖的承諾。
王穆玥抬頭看著她,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虛弱而空洞,如破碎的冰片,隨時會瓦解。雅琴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理了理她凌亂的髮絲,然後輕聲離開。
房門輕輕關上,病房內陷入了無邊的寂靜,只有機械設備滴答作響的聲音,像是在提醒她孤獨的存在。
她的視線再次落在那枚血月戒指上,心底的空洞如漣漪般逐漸擴大,像是靈魂的一部分被撕裂,再也無法癒合。
她再次嘗試伸出手,想觸碰戒指。然而,手掌的劇痛如同利刃般刺入神經,再度讓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最終還是無法如願地碰觸它。她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力,那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無助感再次壓垮了她的意志。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胸口彷彿被巨石壓住,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仿佛四周的顏色都在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灰色。她努力想要將戒指戴上,但每一次嘗試都被疼痛阻止,指尖顫抖著,戒指滑落回桌面,冰冷的金屬聲在空氣中迴盪,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被無法抗拒的現實束縛,任憑心中的痛楚肆意蔓延,卻找不到任何出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頭靠向枕頭,閉上眼睛,眼淚悄然滑落,濡濕了她的臉頰。一個無法逃避的現實逐漸浮現心頭—冥凱再也不會回來了。胸口的疼痛如浪潮般湧來,最終,她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痛楚,淚水奪眶而出。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內心的重量再也承受不住,她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溢出,淚水洶湧地滾落,濡濕了枕頭。
「冥凱……」她的心被撕裂的痛楚徹底吞噬,淚水如同洪流般洶湧而下,無法控制。黑暗的病房中,只剩下她壓抑的抽泣聲,與機械設備規律的滴答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淒冷。
夜晚的靜謐將她包圍,窗外是一片無盡的深沉黑暗,而房間裡的光線也顯得微弱而模糊。她感覺淚水已經逐漸枯竭,然而心中的痛楚卻依然像一塊巨石,沉重地壓在她胸口,使她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而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再次抬起頭時,眼前的一切依舊籠罩著昏暗和無助。視線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她覺得自己的存在仿佛也變得渺小而無力。最終,她無法再忍受這無盡的悲痛,緩緩地閉上雙眼,任由痛苦如潮水般將她的意識包圍,讓她再次沉入那片無邊的黑暗之中,無法掙脫。
接下來,每一日的恢復過程都漫長而艱難。她的手指終於能夠輕微地握拳,手臂逐漸能支撐起身體。
幾日後,她的手指逐漸恢復了一些力氣。
某個黃昏,她的視線再次落在那枚血月戒指上。她猶豫片刻,終於將它拿起來。手掌的傷口隱隱作痛,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戒指推至手指的位置。每一刻的移動都帶來劇痛,但她不再退縮。戒指終於套上無名指,冰冷的金屬緊貼皮膚,帶來一絲熟悉的溫暖。
每一次的進步都像是在攀登陡峭的懸崖,每次努力後,她都疲憊不堪,但心中依然堅持著一絲不屈的力量。她試著下床,雙腿觸地瞬間,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她崩潰,但她咬緊牙關,努力忍受。
某個夜裡,她終於扶著牆壁站立,拖著虛弱的身軀,一步一步地挪到窗邊。她凝視著窗外,星光微弱而遙遠,心中的空洞依然無法填補。
盡全力復原似乎成了她無法逃避的桎梏與責任。
她無法原諒自己辜負冥凱的犧牲──那個為她而逝的人,她不能讓他所有的付出變成一場空,但自責如利刃般劃過她的心,每每想到冥凱為了她所做的一切,她內心的痛楚便如影隨形。
然而,冥凱在夢中的微笑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了她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力量。即便這條路再艱難,她也必須走下去,不能辜負冥凱對她的期望。
她的手緊握著窗框,冰冷的觸感滲入掌心。星光映在她的眼中,彷彿是一道微弱的指引。即使前路荊棘滿佈,她也要繼續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讓她感到疼痛與沉重。
幾天後,她依然恍恍惚惚地進行著每一天的復健。
她有時能感受到牆壁冰冷的觸感,有時則陷入迷茫,感覺像是在水中漂浮。每一個動作都像被操控般機械,時而清醒,時而迷失在疼痛和疲憊之中。
某個夜晚,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挪動著,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意識模糊中,她竟然來到了戚冥凱的房間。
王穆玥推開房門,一陣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房間裡的擺設依舊整齊,桌上的物品覆著薄薄的灰塵,彷彿時間在戚冥凱離去的那一刻靜止了一般。她的目光掃過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那些物件沉默地站立著,似乎等待著主人的歸來,但她知道,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凝視著那熟悉的一切,心中的空洞與失落再一次撲面而來。
她的雙腿有些發軟,但仍一步一步走進房間,手指顫抖著撫過桌面。
桌面上的灰塵帶著微微的粗糙感,冰冷的觸感滲透到她的指尖,彷彿時光的冰冷正在吞噬她。她的眼眶泛紅,視線停留在那些物品上,心中深處湧上一股無法抑制的失落感。
這裡,曾經屬於冥凱,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在她沉浸於回憶中時,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王穆玥猛然一震,轉頭望去,只見艾麗莎站在門口,目光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