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動物生來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George Orwell
你是否曾經想過,公務員世界裡竟然也有明顯的階級之分?這可不是我在準備國考時所預料到的現實,而這殘酷的階級差異,後來卻刻進了我的生命裡,讓我親身感受到體制的壓力與無奈。
當年我懷著滿腔熱血,決心成為一名女性「勞動檢查員」,為營造業中被剝削的女性爭取應有的勞工權益。從家道中落沒有念大學、做過女工的我,經歷了無數艱辛後,終於幸運地考上並被分發至中央的勞動檢查機關。
那一刻,我曾以為自己踏上了夢想的起點,以為將能實現一個充滿榮譽感的職業生涯。我覺得自己完成了馬斯洛需求理論中的「自我實現」,希望藉由這份工作,真心為勞動者爭取更多權益,尤其是那些曾經與我一樣,在工地上遭受不公待遇的女性。
剛進勞動部時,我的確有過一段幸福的小日子。我的第一個科長就像我的再生父親一樣照顧我;也許,這部分是因為我原生家庭的父親不是在酗酒、就是被送進草屯療養院,讓我一直渴望得到一種父親般的保護與支持。可惜的是,我跟這位科長只有短短一年2個月的共事時光。
我剛進勞動部時美好的假象,最終被現實撕得粉碎。中央政府的體系中,勞動部像是一個沒人疼愛的左派機構。
當跨部會的合作項目出現時,那些高地位佼佼者的部會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連正眼都不想瞧我們勞動機關一眼,他們認為勞工事務髒亂、又low、又麻煩,不想與我們沾上邊。
這種卑微的感受,在高雄氣爆事件時被徹底暴露出來。
那場慘烈的爆炸本由經濟部權責處理,然而經濟部卻輕描淡寫地將責任甩給我們這個低賤的勞動部,而我所屬的單位,便成了受到衝擊的單位,當時上面下了封口令,單位不得逕自對外發言。從上到下,所有的怨氣與壓力都像洪水一般洩向基層,而我便站在這滔天洪流的最前端。
我記得有一次,當時的科長為了氣爆的事情要去開會,叫我派車,我慢了幾秒,他竟揚起手,作勢要打我巴掌般,加上咆哮怒吼,我渾身僵住,那一刻的羞辱與恐懼深深烙印在我的心裡。
有好幾次的重大負面新聞稿發佈,當時不到30歲的我,雙手彷彿年近80歲的老人帕金森症,打字時雙手顫抖到不行,連滑鼠都握不住。
而一旁的長官破口大罵:「你怎麼動作那麼慢?考試考進來的怎麼能力那麼差?」不斷地拍桌、敲桌大罵怒吼。不只我被罵,連坐在我後面的資深前輩技正,也被身為13職等的高階主管踹椅背,這位13職等的高階主管似乎無法停止情緒的洪水,而在他洩憤的同時,也努力尋找機會,試圖將責任推卸給其他機關。
那一陣子在短短一個月內暴瘦7公斤。每當吃飯時間,我的靈魂好像被掏空一樣,吃不下、晚上也睡不著,週五晚上會固定到巷口轉角的身心科報到,拿一個禮拜的藥。
醫生總是對我說:「其實離開那個職場或主管,你的恐慌焦慮就不藥而癒,但我說不出口的是,我是公務員,當初投考的成本太高,且離開公職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
幾年後,我才終於有勇氣回想這一切,試圖理解為何當時的我如此脆弱與自責。可那時的我,滿腦子想的全是:「我做得不夠好」、「我是不是應該死了算了」、「我抗壓性好差」,自責得讓人難以呼吸。
後來,我商調到經濟部,才看到有錢單位的工作模式。經濟部是直接將公關業務委外智庫處理,緊急新聞無需吼叫咆哮,從容不迫地打個電話叫智庫傳來新聞稿,長官陳核後,直接在網站發布,或是請智庫準備記者會事宜,邀長官出席就好了。
像司法院這樣的單位,連輿情處理都有公關處負責;而勞動部,沒有所謂的公關權責,更精闢的說,是沒錢處理公關業務,勞動部的公關就是長官說了算,只能任由長官情緒如烈火般滋長燃燒,基層在恐懼和壓力下熬夜加班。這讓我更加體會到,體制內的資源分配多麼不公平。
看看昨天勞動部的新聞稿以及記者會的東西牛頭不對馬嘴,還拿職災發生直接間接原因來塘塞,就可以知道最近勞動部裡面為了公務員遭受職場霸凌輕生一事,現在裡面應該人仰馬翻。我深深的對這些現在在承辦這個燙手山芋的案件承辦人及主管們對天祈福。
這篇我只是想跟我的聽眾粉絲說:當你在選考國家考試的時候,冥冥中已經注定你所做的工作未來有階級貴賤,請務必做好心理準備,當然這沒有對錯,熱情也可以弭平不平的警鐘。
我只是打個預防針,在公務機關沒錢、沒人的單位,你會做得很委屈,用血淚寫下自己的這一段人生經歷。
#關於公職你不知道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