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腦人間來談談靈魂這檔事

因為馬立剛出了電腦人間這本書，剛好讓我可以聊一下一個經典的設定問題，就是如何看待靈魂這回事。

說到靈魂，其實這比較是宗教的範疇，在科學的部份，基本上都還只是偽科學的程度，甚至無法真正進入研究領域（現有號稱「科學」的研究，基本上看看就好），總之這是個科學無能為力的東西，不要以為科學是萬能的，科學是個神學的現象學工具，只能描述現象，無法探究原因，而奧秘的解答存來不是科學存在的目的，那是神學的工作，不要搞錯。

但在奇科幻小說的範圍，倒是出現超多理論可以談，如果加上原本宗教範圍的理論（這兩者其實有很大的重疊空間），那真的會超級精彩，不過以下會比較擺在科幻小說的範圍。

首先，什麼叫靈魂……對，光定義大概就打死了，其實大多數科幻小說可能不會使用「靈魂」個詞彙，而是使用「自我」或者「意識」，又或者「自我意識」來描述，有時候甚至只用「情報」來代稱（然後可以簡化為數位化資訊，由電與磁來進行交換），但這其實又會變成「什麼叫自我」或者「什麼叫生命」的問題，總之追根究底，又會回到宗教範疇，而大多數小說家是不會在作品中碰這塊的。

但我們如果以「什麼可以算是人」來作為討論自我存在（靈魂）是怎麼回事的出發點，或許可以做一點釐清。

1. 生理上的自然人當然沒問題，有生命，有意識（姑且不管是否算自由意志），這是最原始的狀態，比較沒爭議（或者正好是小說家想要顛覆的定義）。
   接下來會有幾種分別：
2. 一是這個人有沒有可能「轉移意識」而依然存在，例如投入沈浸式的虛擬環境（類似很多輕小說提到那種連感官都交出去的狀態，駭客任務也是），但原始身體的存在且持續運作依然是必要條件。
   （說個題外話，耶穌的道成肉身，從上帝的角度來看就類似這種情況，其實很有趣。）
3. 再來是完全「置換軀殼」卻依然存在，比方說將意識轉到義體上面，這時原始軀體不見得是必要存在，甚至可以被換掉，如電腦人間就是這種故事。阿凡達算是2跟3的一種變體，原先本體的存在是必要條件，但透過「奧秘的儀式」就可以變成3的存在。
   （同樣的，舊約聖經裡有時候上帝與天使之間的關係很類似這種情形，因為上帝對天使是可以瞬間替換的。）
4. 置換軀殼還有兩種變體，一是將意識移植到複製人（還區分為自己的複製或者任意複製人）身上，像魔鬼複製人的故事。這類型又涉及複製人能不能算獨立個體，有沒有獨立靈魂……
   （其實複製人永遠不可能長得根本尊一樣，我們的長相跟環境與經驗有極大相關，那是不可能複製的東西。）
5. 第二種變體是「大腦移植」，這玩意怪醫黑傑克玩過，算是終極的器官農場，石黑一雄就寫過這種故事。
6. 此外就是「腦存在」這件事情，就是軀體為非必要，但大腦為必要條件這種，只要把腦放到培養槽就好，百億晝千億夜裡面就有個星球裡的人類是這種狀態，電腦人間也有這種事情。
7. 還有就是「完全情報化」的狀態，攻殼機動隊的素子就是個例子，但這有時候只是第3點的一種暫時狀態，而完全情報化也產生人造生命意識的故事，不管是攻殼的魁儡師、駭客任務的母體、魔鬼終結者的天網都是這種例子，電腦人間的「母親」也是。
   （同樣的，聖經裡聖靈的存在很像這種狀態，這時我們的現實世界對上帝來說就只是情報之海。）
8. 最後一種，則是「飛昇狀態」，不是情報化，而是靈魂解放，不再需要電子迴路或網路空間，但這個就完全是宗教範圍了，科幻小說講到種狀態通常會以高維空間解釋--可能附帶著時空的控制，是遙遠人類的超先進科技--然後就不用解釋了--有趣的是這種狀態其實正好是基督教的時空解釋，因為必須先來到時間的終點才能得到飛昇。

上面可以注意到電腦人間的設定處理了大多數故事裡有過得設定，野心真的很大。

我們可以發現目前大家想得到的大概都是某種「數位化過程」，涉及的是某種數據資料，接著會卡在生命如何持續這一點。

（附帶一提，雖然現在大多認為人的意識或靈魂是以大腦為對應的器官，有些文化，靈魂的位置不在腦部，而在心臟，此外還有肝臟跟腎臟的⋯⋯）

例如量子傳送環或者星艦迷航記的傳送，嚴格說起來是重組才對，那重組後還算同一個存在嗎？生命存在於情報中，還是另有其存在（靈魂）？

今天如果有個小說講的是傳送後的生物將會「失去生命」，那就會碰到靈魂這回事了，不過大多數作品都把傳送當成一種方便的運輸方式，所以當然要能傳送活體。

但這一點還滿有趣的，如果傳送能完全在另一空間重組生物，理論上數據的複製就能組出完全一樣的生物--完全一樣……這算是科幻小說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罩門，因為如果真要去討論這個問題，那麼「靈魂」就會阻擋在小說設定的面前，生命的獨特性不能只有數據，而是還有其他不知道的東西……

結果又會回到宗教範疇……

有趣的部份在於，上面到的幾個類型，從反方向（現實世界只是上帝建立的一個虛擬空間--包含時間軸）來描述三位一體的上帝在人類世界的狀態居然都合用，換句話說科幻小說大至上就是在嘗試模仿聖經中上帝對人類的權柄，只是當人類回到自身存在空間的時候，還是會面臨到靈魂這回事，因為上面提到的科幻設定基本上都必須先避開討論生命本身的定義（或者將生命降維成某種數據，但這樣做其實會跑出更多問題）……

以前有種說法，就是打字機猴子的故事，有關給無限多猴子無限多時間，遲早可以創造出莎士比亞的作品，但最近有數學家真的去計算這種事情的可能性，答案一樣是趨近於零，那麼人類意識的模擬更是遠遠超過莎士比亞的作品……簡單說，不可能真正複製人類意識，除非是大幅度的劣化（攻殼機動隊或者銃夢有稍微提到這種「商品」）……

所以傀儡師其實是不大可能出現的，天網也一樣……不過我本來就不擔心這回事。

當然，科幻小說還是有直接使用靈魂概念的，我的光明繼承者LIKADO就是這種，這樣才能也是殭屍明明細胞都掛了為何還「活著」，而且原始人格與記憶也都還在……但也因此我完全不會去做深入討論設定細節⋯⋯畢竟那也不是故事想討論的東西⋯⋯

總之，這真的是有趣的題目，有很多科幻小說都是圍繞在這個主題設定上面展開故事的，只能說，大家其實還是很在意自身定義這回事。

這其實是很宗教性的文本內容啊！所以我在光明繼承者LIKADO裡面就很直接的面對宗教議題了。

當然，自我認同的討論是可以避開本質性的範圍限縮在處理身份認同就好，例如國家或文化這種層面，而這同時也是電腦人間有處理到的題目，其實剛得大獎的楊双子也有提到她的小說在處理認同的問題，說起來，大家想的都差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