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09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11天閃電垮台,敘利亞為何成為俄羅斯與伊朗的阿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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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11天閃電攻勢,敘利亞反政府武裝在12月8日攻佔大馬士革,阿薩德(Bashar al-Assad)政權正式垮台。

回顧11月27日開始的一系列發展,這場衝突由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HTS)發起,引發各路武裝趁亂出擊,包括美國支持的敘利亞民主力量(SDF)與敘利亞自由軍(SFA)、土耳其支持的敘利亞國民軍(SNA),是2020年3月伊德利卜(Idlib)停火以來,敘利亞反政府武裝的首波大型軍事攻勢。

沒想到2天之後的11月29日,敘利亞第二大城阿勒頗(Aleppo)就已淪陷,反政府武裝接著朝哈馬(Hama)推進,並在12月5日迅速攻佔該地,接著是6日的代爾祖爾(Deir ez-Zor)、巴爾米拉(Palmyra)接連失守,7日反政府武裝已經推進到距首都大馬士革(Damascus)10公里的範圍內。12月8日,連通敘利亞西岸俄軍基地的重鎮霍姆斯(Homs)淪陷,叛軍也於同日攻佔大馬士革。

之後發展就是一連串牆倒眾人推:阿薩德搭機逃往莫斯科、由俄羅斯提供政治庇護,敘利亞陸軍司令部直接公告「阿薩德政府已經結束」,總理穆罕默德·加齊·賈拉利(Mohammad Ghazi al-Jalali)則宣布自己準備「與人民選出的任何領導人合作」。這場變天意味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後,阿薩德政權13年飄搖的終結,也是巴沙爾·阿薩德本人24年統治的終點、阿薩德家族54年掌權(從1970年糾正運動起算)的落幕,以及敘利亞復興黨政權61年歷史(1963年起算)的句點。

只是從目前敘利亞內部軍閥林立、且背後各有外國勢力來看,敘利亞的一統恐怕暫難實現,基本上這也是「阿拉伯之春」後多數政權垮台國家的共同結局:除了埃及仍由軍政府回鍋統治外,利比亞、也門、敘利亞基本都淪為大國競技場,國家整體慘遭內戰撕碎,衝突的停火與復燃也要受大國博弈調動,例如2023年的也門停火,就是沙特與伊朗緩和的直接結果。

敘利亞內戰當然也是同樣道理。現在的一夕變天,雖有各路叛軍「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氛圍,關鍵卻還是兩個國家的分身乏術:2013年後加入敘利亞內戰的伊朗,以及2015年後一路扶持阿薩德的俄羅斯。而導致這種「分身乏術」的關鍵,其實就是2022年與2023年先後爆發的兩場戰爭:俄烏戰爭,以及新一輪以巴衝突所催生的以色列與黎巴嫩真主黨衝突,再加上敘利亞政府軍幾近投降的迅速潰敗,俄羅斯與伊朗因此見證2021年「阿富汗變天」在敘利亞上演。

俄羅斯與伊朗的敘利亞棋局


首先回顧俄羅斯與伊朗對阿薩德的支撐結構。

第一個關鍵節點就是2013年春天。當時庫爾德武裝已經攻佔敘利亞東北大片土地,沙特等海灣國家支持的反政府武裝則佔領阿勒坡等北部大城,美國也採取「遠距遙控」策略維持影響力:為各路武裝提供軍火與資金援助,但不直接軍事介入。

基本上阿薩德政權這時就已風雨飄搖、接近垮台,但伊朗的介入讓敘利亞政府成功續命:德黑蘭先是通過黎巴嫩的地緣孔道,把真主黨武裝部署到敘利亞,接著就是調動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前往敘利亞戰場參戰,最後成功挽救阿薩德政權的覆滅危機。

至於伊朗出手的考量,一來是要阻止沙特等海灣阿拉伯國家全面宰制敘利亞戰場,二來是要打造連接伊拉克、黎巴嫩的陸上通道,讓自己支持的各地武裝更能協同作戰,成為伊朗的國土屏障與在中東的戰略棋子,也就是今日「抵抗軸心」(Axis of Resistance)的源起,且阿薩德政權正好孤立無援,只要伊朗搶救成功,前者基本就只能對德黑蘭言聽計從。

不過結果證明伊朗的支持有其極限,2014年後敘利亞戰場變局再起,阿薩德政權再次飄搖,且這次對手不是大國代理人,而是一股發自敘利亞、伊拉克的真空突變:伊斯蘭國(ISIS)。這股勢力不僅大量吞噬庫爾德武裝的領地,也吸引不少反政府武裝帶槍投靠,並在重挫敘利亞政府軍後,成功佔領敘利亞三分之一領土,甚至在拉卡(Raqqa)建立「首都」。這種局面連德黑蘭都無計可施,阿薩德只能向莫斯科發出求救信號。

而從俄羅斯的立場出發,敘利亞是塔爾圖斯海軍基地(Tartus naval base)所在地,這是雙方在冷戰時根據1971年協議所建,也是俄羅斯在地中海的唯一維修和補給點,有了塔爾圖斯,俄羅斯軍艦就能不經土耳其海峽(Turkish straits)返回黑海基地,敘利亞的重要性也由此可見;另外,美俄關係在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後持續惡化,普京(Vladimir Putin)或許當時就有「推翻美國主導單極世界」的想法,在這個背景下,敘利亞剛好能做俄羅斯輻射影響力的中東支點,阿薩德的「反恐」邀請更讓莫斯科師出有名。

因此2015年8月起,俄羅斯便開始向拉塔基亞(Latakia)附近的空軍基地調動俄製戰機、T-90坦克和大砲,同時部署地面作戰部隊,俄敘兩國也在同月簽署條約,開放敘利亞的赫邁米姆機場(Hmeimim airport)供俄羅斯使用。9月,俄羅斯黑海艦隊軍艦開抵地中海東部地區,俄羅斯更與伊朗、伊拉克和敘利亞在巴格達成立聯合信息中心,協調打擊「伊斯蘭國」,等於直接在美國領導的聯軍系統外建立行動核心。

2015年9月30日,俄羅斯國會通過在敘軍事行動議案,俄軍也在同日開始猛烈空襲,力道遠超西方聯軍:截至2016年2月下旬,俄羅斯平均每日空襲60次,美國領導的西方聯軍則是每日平均7次;2016年3月俄羅斯撤出主力部隊時,俄軍已在5個半月內進行了9,000多次軍事行動,幫助敘利亞政府軍佔領400多個城鎮,收復10,000平方公里以上失地。

而這就是阿薩德政權死灰復燃的第二個關鍵節點。在俄軍的大力協助下,敘利亞政府軍終於在2016年底奪回阿勒頗在內的北方大城,並且開始收復西部地帶;2017年,敘利亞政府推動農村行政區劃調整,昭示政權的再鞏固;2018年,政府軍首次奪回首都大馬士革郊區,並收復全國大部分西南地帶;2021年5月26日敘利亞舉行總統大選,約有78.6%的民眾參與投票,阿薩德則以95.19%的高得票率連任,開始自己的第四個7年任期。

整體來說,俄羅斯與伊朗的合作結構是阿薩德政權的存續基礎,且如果不是當年伊朗、俄羅斯的先後入局,現在的敘利亞變天早就提前上演,阿薩德政權絕無可能撐到今日。

俄烏戰爭讓土耳其躍躍欲試


正因如此,2022年的俄烏戰爭就是結構的鬆動起點,並且首先挑起土耳其的「冒險」慾:趁著俄羅斯深陷烏克蘭戰場,甚至還要從敘利亞抽調軍力,土耳其直接宣布要在敘北展開新一輪軍事行動。

歸根結柢,雖然俄羅斯、伊朗、土耳其從2016年的「阿斯坦納和平進程」創建起,就維持某種表面合作關係,但土耳其的核心訴求還是與俄羅斯、伊朗不同。俄羅斯出於打造中東親俄支點的考量,首要目標就是凍結衝突、鞏固阿薩德政權;伊朗則是把支持阿薩德政權當成中程目標,為打造「抵抗軸心」的終極目標服務。但土耳其一來是要阻斷庫爾德武裝與土耳其東南省區的連結,二來要阻止難民源源不絕湧入境內,三來也想實踐自己逐鹿中東的地緣野心,所以選擇介入敘利亞戰事。換句話說,鞏固阿薩德政權從來不是安卡拉的首要目標。

而這也解釋了,土耳其為何在2016年以前站在俄羅斯、伊朗對立面,支持敘利亞反政府武裝,又在2016年加入「阿斯坦納和平進程」後,四度發起對敘軍事行動,分別是2016年至2017年的「幼發拉底之盾」(Euphrates Shield)、2018年的「橄欖枝」(Olive Branch)、2019年的「和平之泉」(Peace Spring)、2020年的「春之盾」(Spring Shield),而且一次比一次「冒險」。

在「幼發拉底之盾」中,土耳其的打擊重點確實是庫爾德武裝,但從「橄欖枝」行動起,土軍便開始與敘利亞政府軍交火,結果當然引發俄羅斯不滿。於是2018年起,普京便與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多次會晤,協調在伊德利卜設立緩衝區,但這顯然不能阻止土耳其持續「冒險」,最後還是俄土兩軍直接交火、土耳其的「春之盾」慘澹收場,兩國才正式簽訂停火協定:雙方在接觸線上結束敵對行動,並將戰略要道M4公路南北兩側各6公里設為「安全走廊」,由俄土兩軍聯合巡邏。

但即便如此,土耳其還是難改一有機會就想「冒險」的地緣慣性。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後,土耳其便直接在同年5月宣布:將在敘北發起新一輪軍事行動,理由當然又是「打擊恐怖主義」。

而面對土耳其的躍躍欲試,俄羅斯與伊朗當然都不樂見,伊朗時任外長阿卜杜拉希揚(Hossein Amir-Abdollahian)就為此在2022年6月先後出訪土耳其與敘利亞進行協調,強調「土方在敘北的任何軍事行動都會破壞區域穩定」;俄羅斯也從6月起不斷施壓土耳其「不要行動」。同年7月19日,普京更是親自飛抵德黑蘭,會同時任伊朗總統萊西(Ebrahim Raisi)、已在18日抵達的埃爾多安,舉行俄土伊「阿斯坦納和平進程」三國峰會,並且分別開展領導人雙邊會談,其實主要目的就是阻止土耳其在敘北生事。

而從結果來看,土耳其並沒有真的「冒險」,卻也沒有放棄試探:2022年11月20日,卡塔爾世界盃開幕當天,土耳其宣布對敘利亞和伊拉克兩國北部發起「爪劍」(Claw-Sword)空襲,擊斃184名庫爾德武裝分子,埃爾多安隨後在22日表示,將向敘利亞發動地面攻勢,結果又引來俄羅斯反對,最後安卡拉還是沒有行動。

當然,2024年的敘利亞變天並非起於土耳其進攻,但土國支持的敘利亞國民軍(SNA)確實參與圍攻,且即便這次攻勢不是土耳其主導,安卡拉對棋子「開綠燈」還是不爭事實。換句話說,土耳其等了許久,最終還是「冒險」一回,過去的多次無疾而終,或許一來是找不到合適時機,畢竟反政府武裝從2020年起就未發動顯著攻勢;二來是不確定敘利亞政府軍實力如何;三來還是顧忌俄羅斯與伊朗的反對,畢竟俄羅斯雖然深陷烏克蘭,伊朗卻擁有調動「抵抗軸心」的巨大潛力,包括從黎巴嫩調派真主黨,同時還將伊斯蘭革命衛隊部署在敘利亞,土耳其如果沒有交火德黑蘭的準備,當然不敢貿然行動。

以巴衝突重創真主黨與「抵抗軸心」


但2023年10月爆發的新一輪以巴衝突,無疑抽走了支撐阿薩德政權的最後希望。

10月7日,哈馬斯突然襲擊以色列,引發後者大舉進攻加沙,伊朗也隨後調動黎巴嫩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進行多方向牽制。雙方劇烈對峙的過程中,一個新時代的中東裂痕徹底展露: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鬥爭結構已經式微,阿拉伯國家即便沒有全面對以建交,卻也不願再為以巴衝突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以伊朗為核心的反美、反以聯盟,正與以色列、美國及其地區盟友進行博弈,還調動不少阿拉伯武裝團體,準備打一場沒有終點的戰爭。

而對敘利亞局勢真正致命的,就是2024年9月急速升溫的以色列、黎巴嫩衝突。這場衝突既是雙方長期摩擦的結果,也是加沙戰爭外溢的直接表現,因為真主黨從戰爭第一天開始,就出於救援哈馬斯的考量,不斷對以色列北境發射火箭,導致以方為此疏散10萬居民;同時,以色列開戰一年卻始終無法殲滅哈馬斯,也沒能救回人質,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更因此與防長加蘭特(Yoav Gallant)爆發衝突,後者主張應先停火爭取換回人質,前者則拒絕與哈馬斯達成妥協。

內外交困下,內塔尼亞胡選擇升級黎巴嫩局勢,轉移在加沙的戰略泥淖。因此9月以來,先是17日、18日的呼叫器與對講機爆炸,在一定程度上摧毀了真主黨的通訊管道,接著就是一系列斬首行動:20日擊殺真主黨拉德萬部隊(Radwan Force)指揮官易卜拉欣·阿基爾(Ibrahim Aqil),24日擊殺真主黨火箭和飛彈部隊指揮官易卜拉欣·穆罕默德·卡比西(Ibrahim Muhammad Qabisi),以及卡比西副手阿巴斯·沙拉菲丁(Abbas Sharafeddine)與真主黨飛彈部門高級指揮官侯賽因·埃茲丁(Hussein Ezzeddine),接下來就是27日的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Hassan Nasrallah)。以軍隨後在9月30日入侵黎巴嫩,與真主黨地面部隊激烈交火。

這件衝突的致命處在於,真主黨不只是以色列北境的重大威脅,更是伊朗「抵抗軸心」的重要支點,既為德黑蘭訓練派往伊拉克、敘利亞、也門的戰鬥人員,也將自身力量部署到敘利亞支持阿塞德政權,納斯魯拉本人更是前述網絡的重要樞紐,如今一夕身亡,真主黨短期之內找不到代替者,高層指揮官又接連被殺,恐怕光是抵禦以色列就已相當吃力,更遑論要撐起「抵抗軸心」、馳援敘利亞。

當然,從俄羅斯與伊朗的合作結構來看,這種情況如果發生在俄烏戰爭爆發前,未必會深刻影響敘利亞局勢,因為俄軍也是維持敘利亞格局的主心骨,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這輪以巴衝突偏偏在俄烏戰爭進行時爆發,分身乏術的俄羅斯實在無力回防。或許正因如此,從今年7月以黎衝突升溫以來,俄羅斯就持續公開呼籲各方克制,但最終還是沒能阻止這場兵敗如山倒。

此前筆者曾在9月29日文章《真主黨領袖之死:以色列、美國、伊朗、俄羅斯誰哭誰笑?》中預測,如果納斯魯拉之死導致伊朗的在敘部署弱化,俄羅斯的敘利亞棋局同樣會面臨不確定性,維穩難度也會上升。而敘利亞又是俄羅斯經緯中東的重要支點,如果這個支點動搖,莫斯科恐怕就會面臨土耳其等其他勢力對於權力真空的挑戰競逐。如今局面似乎也是如此。

宛如伊朗與俄羅斯的「阿富汗」


當然,阿薩德政權的「不耐打」也是一大因素。

回顧這次敘利亞變天,反政府武裝只花11天就成功殺進大馬士革,敘利亞政府軍敗退之快令人咋舌,場面更是充滿歷史「既視感」,令人想起2014年「伊斯蘭國」襲擊摩蘇爾(Mosul)時,伊拉克政府軍的迅速瓦解,以及2021年美軍尚未完全撤離阿富汗,塔利班就已擊潰阿富汗政府軍、攻入首都喀布爾,時任總統加尼(Ashraf Ghani)同樣倉皇出逃,美國在當地扶持17年的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也宣告垮台。

有趣的是,在類似的變天情境下,如果比較2021年的阿富汗與2024年的敘利亞,就能發現兩國的社會發展、歷史脈絡雖然不同,卻在政府軍的崩潰原因上相互共鳴。

首先就是大量數字遮掩結構缺陷。敘利亞政府軍與當年的阿富汗軍隊類似,腐敗情況相當嚴重,還存在大量「幽靈士兵」,也就是軍方虛報員額吃空餉。這種現象背後當然就是軍隊內部根深蒂固、經年累月的庇護網絡:軍方高層任命軍官,更多是出於裙帶關係、派系忠誠的考量,而非軍事專業;被任命者上位後,也更多是利用職權攫取財富,而非精進部隊戰力。可想而知,這種軍隊看似軍容壯盛,其實上了戰場就是一盤散沙。

再來就是敘利亞的國家建構正如阿富汗,始終沒有完成。背後原因也相當複雜,阿富汗主要是因為多民族環境加上各方大國不斷介入,長期下來已經形成各自為政的民族軍閥體系,即便塔利班本身是極端伊斯蘭勢力,卻還是帶有普什圖民族主義的基底;而敘利亞雖相對沒有複雜的多民族問題,但一度穩定的阿薩德家族的掌權結構,其實在2000年老阿薩德(Hafez al-Assad)去世後便備受挑戰,更在2011年受到「阿拉伯之春」誘發的裂解力道嚴重干擾,國家整體四分五裂,即便後來有伊朗、俄羅斯扶持,阿薩德政權也從未真正收復全國失地,更遑論形塑統一的政治認同。

整體來說,不論是在實際戰力、還是政治情感上,敘利亞政府軍似乎都沒有為阿薩德政權血戰到底的堅定理由與本錢,尤其這個政權的存續本身就是依託俄羅斯與伊朗支持,而不是靠自己打贏內戰。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次政府軍的迅速崩潰,或許不全是因為忽然的集體「躺平」,恐怕還混雜了十多年來如一日的「正常發揮」;而反政府武裝的勢如破竹,不論究竟是HTS領導有功,還是美國、土耳其的背後策應得法,都展現比政府軍更強的動員與內部凝聚力,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眼下俄羅斯與伊朗正從敘利亞逐步撤走軍事資產,未來能保有多少影響力還是未知數,但敘利亞變天無疑是俄羅斯耕耘中東的重大挫敗,也是對伊朗與「抵抗軸心」的巨大打擊,不過這不代表反政府武裝就能彼此團結、完成敘利亞的一統。對已經習慣各自為政的各路武裝來說,這場變天本質上是大國遊戲,內裡或許更像十四世紀阿拉伯歷史學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所謂「阿薩比亞」(Asabiyyah,عصبية)的興衰:「阿薩比亞」是形成人群凝聚力的紐帶,在游牧階段最強,之後隨著文明進步而衰落,最後被更加新生的「阿薩比亞」取代。

從宏觀視角來看,敘利亞變天起於俄烏戰爭與以巴衝突的跨界共振,導致13年前的「阿拉伯之春」意外重現,既牽動俄羅斯的歐亞非棋局,也重挫伊朗的「抵抗軸心」布局;而對國家建構未完、大國持續干涉的敘利亞來說,趕走了阿薩德、而沒有改變底層結構,重拾過去一統其實還是相當遙遠的幻夢。


原文發表網址:

202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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