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影尾聲胡德夫唱起那首「太平洋的風」時,眼淚再也不聽使喚滾滾而下。原先只是單純地以為「練習曲」是部記錄一位大學生騎單車環島的電影,所以想去體會那背後的年少輕狂。一如電影所強調的,「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沒想到引起更大感觸的,卻是對這塊土地的悲憫。「太平洋的風依舊在吹」,但是,生長在這塊土地的人們是否感受到了呢?
環島旅行是懷藏在許多人心裡的一個夢,只是交通工具上或許各有差別。而單車環島所具備的緩慢,恰巧給予旅人多一點時間看看這塊土地。電影裡,每個地點、每個事件的鋪陳,都讓人有一種熟悉感。或許是地方,一如東海岸的海洋;或許是個人,一如太麻里的老人;或許是事件,一如彰化的迎神。每個細節,所挑起的,其實都是關於這塊土地的記憶。所以,情感也隨著電影的節奏慢慢地滲透進去。
總自詡為旅人,年少輕狂的歲月,常常一個人隨性地踩踏在這塊土地的許多角落,也遇見了許許多多的人。因為當時的接觸而有了熟稔的機會,也在那樣的情境裡慢慢地醞釀出情感。從西岸到到東岸,再從東岸到西岸,幾番的流浪裡看見了這塊土地的美麗,卻也遇見了這塊土地的哀愁。一如電影中主角明相在雲嘉海岸線所遇見的朋友所說:「騎腳踏車總是能看到最好的與最壞的一面。」
只是,隨著時間的遞嬗,漸漸地發現與這島嶼的重逢,往往讓人感到越來越多的不捨甚至不堪。像是電影中所提及的好美里,恰巧是念研究所過程中所熱衷觀察的濕地生態,只不過數年光景卻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想起了當初幾位朋友發揮創意所提的「疏影橫斜路」,那所勾勒出來的美感,一語道出茂密的木麻黃林在陽光照射下所斜映在地上的影子變化。然而,幾年後,對照著同樣場景裡遍布是枯黃倒地的木麻黃,內心總會有很大的不捨。而更感到悲傷的是,彷彿這個島嶼的住民也不在乎這樣的改變。
想想,或許那關鍵因素便是在沒有接觸的機會吧!沒有實際與這塊土地的觸接,總少了共同的記憶,也少了深刻的情感。那又如何能期待能對這個島嶼有更多的關注與反省。總會看見,新聞局花費相當的經費對國外製作宣傳台灣的影片,有時會覺得也許更該宣傳的是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吧!記得,前一陣子,網路上流傳著紐約洋基主場所播放關於台灣介紹的影片,讓許多人耳目一新,爭相轉寄。那樣的情境,不也透露著我們對於這塊島嶼的無知與漠然。感到害怕的是,許多人對這塊島嶼少了關心,多了批評。感到可悲的是,一個人對於自己成長的地方竟然沒有認同感。
透過電影的鏡頭,我們看見了旅人的細膩、聽聞了信仰的虔誠、感受到抗議的浪漫、體會到教育者的苦心;當然,我們也遇見了離鄉背井的老人、碰到了孤傲卻無助的青年、還有隨興自在的國外旅者;而噴漆背後的叛逆、文化保留的爭議、宗教儀式的尊重不也同樣發生在你我的角落裡。
只是,同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究竟看見了什麼?又聽見了什麼?對教育的批評、對信仰的嘲諷、對叛逆的謾罵、對離鄉者的戲謔。什麼時候,這塊土地開始充滿了無助與徬徨,卻用指責、不滿與謾罵去掩飾。封閉的心,看不見島嶼的美麗、聽不到人們的良善,只是一味地渴望他人的慰藉與疼惜。太平洋的風啊!祈求您吹醒這塊土地的人、吹散這塊土地上的濃霧啊!否則,看不見美、看不見善,又豈能奢求得以看見真呢?
衷心企盼著「練習曲」可以是一把鑰匙,打開困鎖著這土地上人心的枷鎖。再藉由太平洋的風吹開心靈的門扉,看見島嶼的美麗、聽見人們的笑語、還諸童稚的真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