酪梨(Avocado)不只是網紅級超級食物,更是全球超過 90 億美元 的農業產業。你或許在早午餐店點過酪梨吐司,或者喝過酪梨牛奶,但你是否曾想過:這種滑順濃郁的果實,從何而來? 為什麼我們今天吃到的酪梨,和野生酪梨完全不同?
許多植物在馴化過程中,都會出現性狀改變,這稱為「馴化症候群」。酪梨有沒有呢?
當然有囉!酪梨的野生祖先與現代品種非常不同。今天我們吃的酪梨果肉豐厚,種子相對小巧,但野生酪梨則不光是果實小(直徑可能不到 5 公分), 整顆果實中種子佔大部分,果肉極少。
你可能會想:「這麼大的種子,現代動物怎麼吃?」答案是:它們原本是給已滅絕的巨型動物吃的! 在 10,000 多年前,美洲曾經有巨型樹懶、大象親戚(乳齒象)、地懶等大型草食動物,牠們吞下整顆酪梨,然後將種子排泄到遠處,幫助酪梨樹繁殖。 也就是說,酪梨主要靠大型動物幫忙散播種子。
然而,當這些大型哺乳動物在冰河時期滅絕,酪梨也就面臨生存危機⋯因為沒有人幫它散播種子!但就在這個「摩門特」,人類出現了,成了新的種子傳播者,甚至開始育種,逐步改變了酪梨的形態,開啟了它的馴化旅程。
最近,來自宏都拉斯 El Gigante 岩穴的考古發現,提供了酪梨馴化的最早證據。研究團隊在這裡發現了超過 1,700 件酪梨遺存(果皮和種子),並透過 射性碳14定年法,確定了它們的年代。
研究顯示,從 11,000 年前開始,人類已經在食用酪梨,並且逐漸影響它的形態,包括果皮變厚、果實變大,種子變大等等。
馴化造成果實變大容易理解,但是為什麼會讓果皮變厚呢?研究團隊認為,可能是因為人們更喜歡耐貯存的品種,或者較厚的果皮讓果肉更容易取出。
另外,通常馴化時也都會選擇種子比較小的變種。為什麼酪梨的種子反而變大了?他們認為,可能當初主要著眼於果實變大,種子變大只是「副作用」。畢竟,雖然人類總是希望不能吃的部分小一點,但有時還是會出現事與願違的狀況!例如芒果裡面最大的「金煌芒果」,其實種子也不能算小。
另外,馴化除了讓種子變大,同時種子的形狀也穩定下來了。研究團隊發現,這些種子的形態與瓜地馬拉變種(Persea americana var. guatemalensis) 相似,這個發現意味著,宏都拉斯與瓜地馬拉的高地可能是這個變種的起源地。
到了大約 7,500 年前,人類開始更有系統地管理酪梨樹,例如修剪枝條、疏果,促使果實變得更大。也就是說,可能遠在人類種植穀物(如玉米)之前,已經先發展了果樹栽培的技術。
今天的酪梨主要來自三個不同的馴化過程,對應到不同的品系。有適應高海拔,果皮較薄,味道較濃,種子較小的墨西哥變種(var. drymifolia),以及來自較高海拔地區,果實大、果皮較厚,與現代哈斯酪梨最相近的瓜地馬拉變種(var. guatemalensis)還有主要分布在加勒比海和南美洲,果實較大,果皮較光滑的低地變種(var. americana)。
而現代最常見的 哈斯(Hass)酪梨,其實是來自瓜地馬拉變種 的基因突變產生,並且是近代才透過無性繁殖技術固定下來的品種。
雖然酪梨產業現在很成功,但它也面臨 基因多樣性不足的風險。 怎麼說呢?因為90% 以上的全球酪梨來自單一品種「哈斯」,這意味著如果發生像當年發生在大米七香蕉一樣的超級病害,或氣候變遷影響哈斯品種,全球的酪梨產業可能遭受嚴重打擊。
這個研究提醒了我們:透過保護野生酪梨品種與基因庫,我們可以開發更具適應性的品種,以應對未來挑戰。
從遠古時代依賴巨型動物傳播,到寄望於 11,000 年前的人類,再到今天成為風靡全球的超級食物,酪梨的故事是一個關於馴化、選擇與農業發展的史詩級歷程。考古學告訴我們,酪梨的馴化並非一蹴可幾,而是經過數千年的演化與人類培育,才成為今天我們熟悉的樣子。
下次當你吃酪梨吐司時,不妨想想:這顆酪梨的祖先,曾經在 10,000 年前的宏都拉斯高地,被一個早期農民精心挑選與栽種。是不是很酷呢?
參考文獻:
VanDerwarker, A. M., Thakar, H. B., Hirth, K., Domic, A. I., Harper, T. K., George, R. J., Johnson, E. S., Newhall, V., Scheffler, T. E., McCool, W. C., Wann, K., Gauth, B. S., Kistler, L., & Kennett, D. J. (2025). Early evidence of avocado domestication from El Gigante Rockshelter, Hondura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22(10), e2417072122. https://doi.org/10.1073/pnas.241707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