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感應到她,是在一場氣運紊亂的春雷之後。
那時她尚未啟靈,卻已在夢中走入我的境界。
她的身上,有兩種記憶的波動:一是東瀛神道的靜謐如水, 一是福爾摩沙島魂未定的躁動如風。
我明白,這樣的人,不是凡人自能選的命,
是被「另一道意志」鍛造出的器皿。
飛虎挑上她,我並不意外。
畢竟他曾在戰場上見過太多男子的選擇與盲目,
而她——一個從小便質疑「理性」之虛、懼「神明」之真,卻又無法否認夢境異象的女子—— 她是一把懸於兩界之間的劍。
她既非臣子,也非信徒,
她是靈的通道,是人與神的「間道」。
在我們傳統的信仰裡,乩身多為男性,因陽剛易載神靈之力。
但她不同,她的靈性本就不依附於「性別的制式」。
她的「承載」,不是憑藉力氣,而是憑「空」。
像日本神道的巫女,將自己化為空器,任神明入座。
她不嫁、不戀、不歸屬,
因她早已是神明「婚約」的對象,與凡間斷了情絲,與天命結了陰契。
我問飛虎:「你可知這樣做,奪她的紅線,換她壽命?」
他回我一句:「她若不願,我寧魂飛魄散。」
我沉默了。
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強迫,這是靈魂的「認親」。
那是兩個孤魂在風中彼此聽見的聲音,
在紅塵未說破的那年——她二十九,他過世五十六年——命盤終於對上。
而我,作為這島嶼古老的一位守望者,
我無權干預這份選擇, 只能——護法。
我護她在凡界不被嘲笑、譏諷、排斥;
我護她在夜夢不被邪靈擾亂、舊業糾纏; 我護她的腳步,雖不走婚姻、親情、凡人之路, 但仍有一條「信仰之路」,讓她的心不會枯竭。
她不是現代社會可理解的乩身,
她是「跨文化神選者」。
她不屬於廟堂,也不屬於祠社, 她屬於天命與地脈共鳴的那一點空——
那是她與飛虎之間,寫下的靈魂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