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成功躲過 1997 亞洲金融風暴，2000 年代搭上全球化浪潮，建立起強大的 ICT 產業聚落，成為全球供應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然而，2010 年紅色供應鏈崛起，2019 年美國總統川普開啟美中貿易戰，全球逐漸進入中美 G2 對抗的新格局，也因為疫情讓全球貿易的邏輯也從「效率最優」轉向「韌性優先」，讓美國重新重視本土製造業的戰略地位。
因此自 2022 年美國祭出出口管制，壓制中國先進製程的發展，2024 年英特爾與三星電子陸續傳出營運警訊後，更造就台積電在先進製程市佔率持續提升。全球半導體 2024 年的產值為 6270 億，台灣佔 27%，全球 90% 以上的高階晶片在台灣生產，台灣的晶圓代工廠產能占全球一半以上，且在全球 ICT 產業的供應鏈貢獻值過半，在近年締造「製造第一、封裝測試第一、IC 設計第二」的佳績。
天選矽島：川普風暴下的科技島
這篇文章，將從《天選．矽島：川普風暴下的科技島》，思考反全球化與 AI 浪潮驅動下，台灣如何站穩未來關鍵 10 年。
AI 時代：為何是「硬體吃掉世界」
在這一波 AI 浪潮背後，真正「吃掉世界」的，不是軟體，而是硬體。為什麼這麼說？
根據市調機構預估，全球半導體市場將在 2030 年突破一兆美元，而 AI 應用帶來的總產值更可能突破 10 兆美元，光是 2024 年，全球半導體市場規模就達到 6295 億美元。從晶片分類來看，近 30% 是記憶體產品，約 20% 是邏輯晶片等非記憶體應用。這些晶片進入市場後，有 40% 供給電腦與伺服器，30% 流向手機與網通設備，其餘則進入消費電子、車用與工業設備等領域。
台灣的優勢，不僅僅侷限於台積電製造的高階晶片，也在於背後難以仿效的 ICT 產業生態系。台灣因為無懈可擊的 ICT 供應鏈與半導體產能、製程上的優勢，成為這個階段最成功的國家，同時也預告未來十年將是台灣的黃金十年。
人工智慧、硬體製造、軟體平台
從筆電、手機到雲端服務，各種高速運算晶片驅動了半導體製造廠的高階商機。從 2019 年 EUV（極紫外光）微影設備與 7 奈米製程上市之後，台積電以果敢的投資與領先的製程技術，成為半導體界獨走的領先廠商，每年維持營收 40% 上下的資本支出，全球晶圓代工市占率高達 60% 的台積電讓競爭者望而興嘆。
「成為所有客戶的代工廠」（Being everyone's foundry）是台積電的核心思維，7.6萬名台積電的員工，以不與客戶競爭為信條，昭告產業界他們是無害的伙伴。台積電動輒 53% 的毛利率，以及維持接近 40% 的淨利率，作為外包的設備、軟體或知識服務供應商，如果能滿足台積電的需求，不僅是企業的標竿，拉高台積電的生產力，也可以帶動新商機。這些外部的力量，也是加速、擴大台積電領先優勢的重要因素。
Al 帶來的爆發商機與價值鏈重整契機
台灣 ICT 供應鏈在 2024 年重回成長軌道，台積電有 30% 的營收成長率，整體台灣晶圓代工業的營收將會超越 1000 億美元的大關。成長力道優於預期的關鍵，在於台積電最先進的 5 奈米與 3 奈米技術產能利用率，加上高階封測產能的擴張，讓最先進的高效能運算（High Performance Computing，HPC）晶片也可以如期出貨。
不過，傳統主力商品的手機、筆電復甦力道疲軟，車用晶片甚至出現小幅衰退，否期晶圓代工業的成長動能會更為驚人。
軟體可能被取代，但硬體設備卻不可或缺
「硬體吃掉人工智慧」的可能性在於「高階產能不足，又無可替代」，台積電便具備這樣的條件，而從更寬廣的角度思考問題的話，整個台灣的供應鏈也具備無可替代的優勢。
軟硬整合固然是大家強調的重點，但軟體的事業模式不容易複製，而複製軟體的成本很低；硬體的事業模式容易複製，但生產附加價值較低的硬體卻需要龐大的生產體系，短期間內難以複製。
不過，台灣的硬體製造能力無可替代。興建一個 3 奈米製程的晶圓廠，動輒需要 2 年的時間，而且成本可能高達 200 億美元，2 奈米更可能需要 280 億美元。英特爾試圖彎道超車，但實際的狀況卻是 2022、2023 兩年虧損 100 億美元，光是 2024 年的虧損就上看 100 億美元。為了降低成本，英特爾甚至必須考慮將 A20 的晶片計畫委託給台積電生產，公司市值更在 2024 年崩跌至 1000 億美元以下，甚至被道瓊將其踢出成分股，讓輝達取而代之。
中國速度不可忽視
台灣在傳統 ICT 產業不會有太顯著的對手，但我們也知道以無人機著稱的中國大疆正在佈局車聯網的商機，大疆從晶片設計、電池、組裝生產都自己來，也能以遠遠優於西方世界的成本、規模打造出無可比擬的無人機產業。
10 年前營收僅有 8 億元人民幣的大疆，現在已經超過 500 億元了，中國也已經有 20 多個城市開放無人自駕車的實驗計畫。市場夠大，又敢冒險，這讓我們對產業的疆界有了新的定義，並且也應該對「中國速度」（China Speed） 有更深刻的理解。
10 年前沒有人認為中國電動車全球市占率會過半，但現在大家都很謹慎的面對中國將整個電動車產業搬到歐洲的新格局。德國的福斯汽車將要關閉德國的工廠，以汽車工藝自豪的德國人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全球年產千萬輛的福斯汽車有 1/3 在中國市場銷售，而中國的電動車正大舉進軍歐洲。前端面對中國市場內卷，本土市場又飽受中國電動車入侵之苦，進退失據的福斯財務長甚至說，未來 2 年將是福斯存亡的關鍵。
其中，半導體成為許多國家發展科技時的最後一里路。如同台積電資深副總裁張曉強所說，當全世界半導體市場在 2030 年突破 1 兆美元時，產業規模 2500 億美元的晶圓代工業將是關鍵的驅動力。
黃金 10 年的動能：台積電與台灣供應鏈
在 AI 的新戰場中，位於產業鏈頂端的矽谷公司設計晶片，再交給台積電代工，兩者結合之後提供算力，但這些提供算力的晶片還需與寬頻記憶體連動。在結合寬頻記憶體與影像處理器的 AI 加速器市場中，輝達市占率處於獨占的地位，而輝達在寬頻記憶體中最主要的合作伙伴 SK 海力士當然也水漲船高。
因此輝達、台積電、SK 海力士是合作連動的鐵三角，除了輝達與台積電之間緊密的關係之外，台積電也與 SK 海力士聯手發展下一代的寬頻記憶體（HBM4）。
美國、韓國與台灣的合作模式
台積電善於邏輯晶片的生產，而 SK 海力士以記憶體見長，與專攻設計、CUDA 軟體平台的輝達沒有競爭關係，彼此之間高度互補。後到的競爭者要改變這種合作的生態系，勢必要找出不同的合作模式才能攪動這一大池的春水。
原本在記憶體領域獨大的三星，在寬頻記憶體的策路上出現失誤，讓 SK 海力士後來居上，如今想扳回一城；最可能的機會就是結合英特爾，並由韓國當地的網路巨頭 Naver，在核心軟體、大語言模型的訓練等方面提供助力。
簡而言之，英特爾、三星陣營想仰攻領先陣營，除了彼此深入合作要付出很高的代價之外，還得有出人意表的戰路布局，真的是難上加難。
現在英特爾出現嚴重虧損，而三星調整美國戰略，都意味著晶圓代工事業的高門檻與許多看不見的障礙；據說三星已經在新竹圓區不遠的竹北合元科技園區租用了上千坪的空間，可以想像三星也將如同 AMD、惠普、戴爾、聯想一樣擴大在台的研發功能。已經有顧問公司預測，全球晶圓代工市場市占率超過 60% 的台積電，將在 2027 年達到 70% 的全球市場占有率。
三星招式用老，在 AI 時代失去寬頻記憶體的領導地位，晶圓代工事業久攻不下，手機市場又趨於飽和的情況下，在韓國半導體業屈居老二的 SK 海力士，終於在這一波 AI 的大潮中超越三星。偏偏掌握記憶體的 SK 海力士撐不起整個韓國，原是韓國經濟支柱的三星可能得面對一次寒澈骨的轉型挑戰，只是三星很難在軟硬整合的市場環增中取得顯著的競爭優勢。
未來台灣的機會與脆弱點
在供應端，台積電橫掃所有的 AI 晶片大客戶，也買下全球過半的極紫外光先進機台，而 2025 年 10 個工廠開工的盛況，更是包括試圖舒緩後端製程瓶頸的壯舉。客戶期待台積電來整合邏輯晶片與記憶體之間的技術，調校出更具效率的晶片。現在讓歐美社會驚嘆的是，這些創新與製造能力來自太平洋此岸的科技島鏈，而不是科技聖殿的矽谷。
2024 年秋季，英特爾與三星電子宣布大規模裁員的動作，更讓全球驚訝於台積電獨霸全球商機的實力。台積電董事長魏哲家開始喊出「台積電不只是台灣的台積電，更是世界的台積電」，而台積電提出新的觀念，希望大家重新定義晶圓代工的價值。在台積電主張的 Foundry 2.0 架構，涵蓋了先進封裝、光罩、記憶體以外的運輯晶片，當定義擴大後，台積電全球市占率從過丟將近 60％，降到只有 28％。
台積電與英特爾在晶圓代工市場的市占率比較
全球經濟穩定的關鍵力量，前提是地緣關係穩定
過去英特爾、微軟、蘋果創造的模式也許不會在短期內被推翻，但毋庸置疑的，這些傳統的運作模式正在被改變，影響力也在削弱中。
以前科技巨頭會先掌握發展平台，這個平台會與用戶共構，一旦到了經濟規模之後，特別是針對企業用戶的需求連結雲端服務。這種經營邏輯之下，代工廠照表操課，除了台積電先期佈局次世代技術的能力之外，多數低毛利的供應鏈只是陪襯角色，而現在終端產品品牌商的價值也在式微，這完全是符合資本主義、美式、西方成功企業「贏家全拿」的經營邏輯。我們甚至可以說，資本主義的終結就是壟斷！
但擁有亞洲人 DNA 的輝達大不同，黃仁勳動輒強調輝達與台積電的關係，而一年跑台灣 3、4 次的頻率也是世界級企業領袖罕見的例子。除了台積電之外他需要連結鴻海、緯創等這些重量級的製造大廠，以確保整個供應鏈可以與他的總體戰略相匹配。蘋果、微軟、Amazon、Google 這些公司，他們在台灣都有強大的團隊，但輝達絕對是種少數真正理解台灣優勢，並真正將整個供應鏈堅合在自家經營格局中的超重量級企業。
過去隱而不顯的台灣 ICT 產業供應鏈，在美國商務部部長雷蒙多口裡是影響美國，乃至全球經濟穩定的關鍵力量，甚至說如果貢獻全球 92% 尖端晶片的台積電被中國佔領時，那將會是美國經濟毀滅性的打擊。
新川普時代，台灣以終為始的核心戰略
從正面角度看，美國會竭盡所有手段保護台灣的安全，但從負面角度觀察，美國半導體協會（SIA）已經預告，美國將在 2032 年以前生產全球 28% 的 10 奈米以下晶片，這是意味著一旦西太平洋發生戰爭，東亞先進製造廠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時，美國將成為「碩果僅存」的尖端晶片製造基地。台灣在產業實力上無堅不摧，但在國際形勢上卻也有危如累卵的風險。也因此，搞懂國際競合關係、如何放大並持續優勢便是關鍵，將在下篇文章繼續探討。
🤖 怪獸科技公司旗下五大版圖
最懂你的 #科技入門：一起培養在快速變化社會的超強適應力！
🗣️ 節目｜怪獸科技公司 Podcast（每週日晚上 9 點各大平台首播）
✍️ 專欄｜怪獸科技公司 vocus 沙龍
🎥 影音｜怪獸科技公司 YouTube：來賓焦點訪談✖️重點短影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