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英最後一個學期,大家都在忙著實習,為正式成為職業英雄做最後衝刺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突然心血來潮在班會上提議了來玩小天使與小主人的遊戲。除了綠谷以外的A班同學,幾乎全員畢業即就職,所以這也算是他們在學生時代一起創造的最後的美好回憶。
規則是這樣的:每個人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紙條上投入籤筒,然後輪流抽籤。在遊戲期間,自己將成為某個人的小天使,負責好好的觀察與照顧小主人;而某個人也將秘密的成為自己的守護天使。但是必須設法保密,不能讓自己的小主人知道自己是誰。在遊戲結束之後,小天使將分享以他的角度觀察到的小主人是怎麼樣的人;小主人同時回饋自己的生活裡,突然多了一個守護者是怎麼樣的感覺。
綠谷非常困惑的思考該如何不著痕跡的照顧爆豪。觀察沒有問題,咖醬已經從小就被訓練到很習慣自己像是研究什麼UMA一樣的在觀察他了,小學的時候甚至還把暑假作業的自由觀察研究對象設定為咖醬,所以即使自己正大光明盯著他上廁所跟洗澡,也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小天使,頂多覺得自己又發什麼瘋了很煩而已。而且現在咖醬因為養傷,加上大戰後對自己的態度就變得溫和很多,完全不擔心他會用爆炸威嚇,非常輕鬆愉快。「我已經能自己用左手弄拉鍊了不要再看了!」
「咖醬你太厲害了!已經復健到這種程度了嗎!」
就這樣綠谷把照顧咖醬的可行性之一刪除了。如果已經進步到能用非慣用手將褲子拉鍊扯下來,再順利拉上去而不卡住布料,可以推測咖醬也能自己穿上襯衫甚至打領帶,所以就不能把他當成嬰幼兒一樣照顧了。
「我不覺得把爆豪當成嬰兒一樣照顧是什麼好主意。」小主人的親友之一,上鳴電氣真心誠意的表示,「這個嬰兒會爆炸喔!」
「我倒是覺得當成嬰兒照顧還不錯啊,復健的時候來點全新刺激有益身心健康,例如綁起來包尿布什麼的~」
「這種上級者的play對爆豪和綠谷來說都太刺激了!但那片真的好看我完全懂你!」上鳴與瀨呂握了友誼的小手。
「不一定要生活起居方面的照顧吧,心靈上的照顧也可以啊」切島深思熟慮後認真給了最靠譜的建議。
但對象是綠谷。
「⋯咖醬準備要睡的時候,我坐在床邊拍他哄睡唱歐爾麥特是大家的英雄之歌當催眠曲?」
「為什麼???」
結果就在綠谷還沒想到方法的時候,他的小天使彷彿已經知道了綠谷正在困擾什麼,突然主動出擊了。可能是擔心被辨識出字跡,所以選擇打字,被列印出來的關懷信像是情書一樣,天天出現在綠谷的抽屜或鞋櫃裡,有時候還會視情況多附上飲料或小零嘴。內容從『半夜兩點多了還不睡宰了你喔』、『今天吃得比較少身體不舒服嗎?』到『今天穿歐爾麥特聯名襪很可愛』等等,各種無微不至倍感溫馨,尤其是稱讚歐爾麥特聯名周邊的部分實在太打動人心。
綠谷乾脆也是提筆回信真心實意的感謝他,順便當交個筆友,還心血來潮詢問了自己對於小天使與小主人的活動遭遇到的瓶頸:想知道對方目前身為自己的守護天使,究竟是如何辦到如此善解人意?他確信自己半夜明明就有踢被子的壞習慣,但早上起來卻還好好的蓋在身上,空調也是最舒適的溫度。
總之綠谷檢查過了,陽台沒有放為自己鼓勵打氣的起司麥田圈。
但這樣下去不行,他覺得自己好像只是在單方面的接受匿名小天使的好意;但自己身為咖醬的小天使,卻到現在還沒想到該怎麼照顧關懷咖醬,然後還不能被他發現哪裡不對勁的好方法,簡直是幼馴染失格!
左思右想許久,綠谷決定先選擇網路下單,反正就是預算內可以買到最大受好評的辣椒醬聊表心意。聽說歐美跟日本產的根本不夠辣,要東南亞的才厲害。綠谷挑了漂亮的紙盒跟包裝紙(很謹慎的選擇了歐爾麥特聯名款以外的普通包裝紙),希望能給最近復健不是太順利,所以心情低落的咖醬一點小小的驚喜、一點辣入肺腑舌頭痲痺雙眼噴淚的溫暖與刺激,一點來自無名小天使真誠的關懷。
在學餐時間看到咖醬自信滿滿的擠上一大坨東南亞系辣醬,然後瞬間整個人燒紅到可以冒煙噴火如同要發爐的場景,坐得遠遠的綠谷也是欣慰的笑了。
後來⋯⋯綠谷也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他從切島那邊聽說咖醬似乎很喜歡那些小禮物,說什麼因為是想著自己準備的東西,就是很珍惜那份心意的感覺?反正他只能參考自己的小天使有樣學樣,總是掩人耳目準備爆豪喜歡的飲料零嘴偷偷塞在抽屜、天氣變壞的時候多放了幾片自己覺得不錯的痠痛藥布,他骨折過好幾次,深知只要天氣變化,就會從筋骨透出說不上來又相當難耐的不適感。
綠谷不敢寫信,因為一寫肯定就暴露了自己是誰,結果所有對幼馴染的關心跟觀察分析倒是全寫給了自己的小天使,對方如果心情好的話會給幾句建議,但更多時候在筆談綠谷近期準備教師證照的狀況,還有督促綠谷不能忘記繼續鍛鍊身體。現在他們仍然維持一天一封信的頻率,但頁數比起之前多了不少,對方甚至還自己做了壓花書籤,說是偶然在路邊看到的幸運草,想分享給綠谷。
希望你很幸運
希望你遇到什麼困難都能逢凶化吉
希望你好好的
那樣瀕臨生死的危機絕對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綠谷哭了很久,隔天頂著紅腫的眼睛,一大早的就跑去拼命用冷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直到早餐時間也還是一臉飽經風霜的乾癟花椰菜。坐在一旁的轟好意的問他需不需要冰敷,飯田更是積極勸說與試圖安慰,而單手端著餐盤經過他們座位的爆豪,隨性披在肩上的外套,袖口像是無意間拂過了蓬軟的綠髮,四捨五入算是無聲的安撫。只有從頭到尾關愛注視此處的派閥彼此很快交換了眼神,都要費心那麼精密的計算了,何不乾脆坦率一些?
與小天使之間的信件內容進展到幾乎無話不談,期間綠谷也不是沒想過從字裡行間的蛛絲馬跡去推測對方究竟是誰,但現在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尚未捅破那一層窗紙又讓他感到安全,就像是最私密的困擾反而能夠很輕易的在網路上向陌生人傾訴,畢竟最後還是會揭曉答案,倒是不必刻意去追根究底。信紙那端的貼心小天使是期間限定的,在這段短暫的時光裡給予的心理支持,卻彷彿像願意永無止盡的包容著這樣的自己,試圖接住在大戰後綠谷壓抑在內心深處,無處可去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情感跟思緒,還有明知已成定局卻仍然猶豫不安的未來。
跟大家不同的道路。
因為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在個性社會裡不同的那一個存在。
忙著英雄實習分散日本各地,甚至有部分提前至海外工作的其他A班學生;以及忙著兼顧英雄科跟普通科的課業進度,同時準備教師證照的綠谷,沒有一人料到那天全員到齊歡聲笑語的班會,竟成了畢業前的絕響。
跟小天使的信件往來理所當然也在畢業前夕宣告終止,但是,綠谷從宅配那裡突然收到了一大束玫瑰花,連同一大堆行李一起扛著回老家的路上紛紛收到了路人們的注目禮,他整個臉幾乎跟那些綻放得狂豔自信的玫瑰一樣紅。綠谷萬萬沒想到身為男性的自己有生之年會突然收到花,而且即使不用刻意查詢花語,也足夠向來遲鈍又自認跟這種事簡直絕緣體的綠谷馬上就明白。就像是算準了他還想逃避現實的心態,強迫綠谷直視自己的感情,也算是某種宣戰:
隨口玩笑般的遊戲,不可能為了一個普通的同學做到這種程度。
也不能說綠谷就這樣簡單放下了那段小小的插曲,但從此沒再寫信交流往來也是事實,加上彼此的全新生活確實忙碌,當時的衝擊與糾結也就隨著時間逐漸淡出。而且畢業之後,幾次三三兩兩的私下聚會也沒人提起當時的遊戲,更沒聽說有沒有讓小天使與小主人相認的後續,說不定其實也沒人認真在玩,因為大家都忙到不行,簡直就像只有綠谷還放在心上。當然,他也從來沒跟自己的幼馴染聊過這個話題,即使與爆豪的相處模式已經進化到可以隨時隨地隨意拌嘴怎麼胡鬧都無所謂的關係,綠谷也不覺得在多年之後,非常突然的跟他提到欸咖醬你知道嗎高中快畢業的時候我是你的小天使喔嘻嘻是個好話題。
但是一直關注著爆豪的一舉一動、關心他的復健情形到健康狀況、研究最近有什麼變化,或許已經變成了內化的習慣。在更早更早以前,只是一直看著前方全力以赴的朝目標邁進,閃閃發亮的你;以及做什麼都不行,只是想追逐在你身後的我,就已經是我們不會再有什麼變化的關係模式。
直到綠谷收到了那件集結眾人的祝福,為他量身訂製的英雄服,原本看似已經安定的人生道路再次踏上了一個全新的方向。生活變得更加忙碌,兼顧雄英教師與職業英雄的工作很辛苦但很快樂,他向來很貪心,這些都是他想要的,他無法選擇哪個更喜歡,他全都要。
今天綠谷也跟平常一樣,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體搭上爆豪的車,椅背是他喜歡的角度、座位是他坐起來最舒服的距離、背景是悅耳放鬆的輕音樂,兩人說說笑笑談著近期的趣聞,或者為了很小的事情互鬧拌嘴。綠谷已經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那麼習慣這樣的日常,他偶爾會有種錯覺,覺得這是咖醬刻意營造的狀態,就好像他們就應該是這樣的相處模式,比尋常的幼馴染還要親密、比朋友還要靠近、甚至說是家人也不違和的關係。
因為是週末,隔天也難得的是兩人同時排休的日子,可能會直接去稍微遠一點的溫泉旅館吃個懷念又美味的鄉土料理,再泡澡休憩一晚,隔天才回家吧。爆豪也沒有辜負綠谷的預想,直接駕車往之前曾經住過,兩人都非常喜歡的飯店方向前去。
櫃檯登記入房、整頓行李、洗澡、在房間附設的露天溫泉先舒舒服服的泡上一輪,接著享用客房服務算好時間送進來的晚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雅致的和室裡,與熱呼呼的高級料亭套餐一起被送進來,還有一朵非常突兀的玫瑰,鮮紅嬌豔得讓綠谷莫名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爆豪突然開口,「我只送了98朵,因為最後的那一步我還沒完成,但我覺得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咖醬?」
爆豪執起花朵向他遞出,完全意想不到的組合在此刻卻如此強烈鮮明的直刺綠谷的胸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淚流不止,但遲遲不敢伸手去接。
「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幼馴染也好同學也好,只是那樣的關係我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曾經棄如敝屣以為只是孽緣,如今卻是竭盡全力想要維繫的關係,渴望永遠成為彼此的生命裡最深刻最無法替代的存在,想要佔據你心裡最重要的位置,與你在一起的時光希望能夠成為理所當然的日常。
選擇我吧。
從今天開始,無論順境或逆境、悲傷或喜樂、健康或疾厄、富有或貧苦,我願意承諾永遠愛你、永遠忠誠、永遠與你相互扶持攜手一起面對一切。
吶、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