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正在退場,理工持續壯大。但在這個不確定的世代,真正的未來之路,或許是重新編織文理的交響。
近年來,全球高等教育領域吹起一股寒風——人文學科逐漸走向邊陲。從美國哈佛大學刪減三十門課程,到各國大學相繼縮減文史哲學程,這股趨勢不僅來自預算與市場的壓力,也折射出我們這個時代的價值選擇:是只追逐效率,還是仍願意探問意義?
作為一個走過理工訓練、又深耕人文思考,並投身森林復育的人,我深切感受到人文與理工對話的迫切。這篇文章,正是我對這個時代的回應。

文理分科的裂縫
教育合作與經濟發展組織(OECD)的統計顯示,過去10年有高達八成會員國人文學科入學人數大幅下降。從莎士比亞的文學殿堂到性別研究的批判思潮,人文學科似乎逐步淡出大學的核心課程。當我們問「人文學科學位值得嗎?」時,問題的本質其實是:我們是否還需要一個能夠探問「為什麼」的知識系統?人類文明的發展歷史上,理工科與人文科本就不是分立的兩端。從文藝復興到啟蒙時代,科學家同時是哲學家,數學公式與詩歌同樣承載著對世界的理解。但隨著現代化進程,知識被分科、被專業化,學院之間築起高牆,理工被認為是「實用」,人文被視為「無用」。
然而,當量子科學挑戰我們對現實的認知,當人工智慧顛覆傳統的工作與倫理,人文與理工的對話,反而變得更加迫切。

跨界的契機
麻省理工學院開設「人文與工程雙學位」計畫,史丹佛推動數位人文學科,歐盟將人文納入科研資助計畫……這些例子都在提醒我們:跨界並非錦上添花,而是存續所需。
我自己一路走來,也深刻體會這種跨界的必要。理工的訓練給了我方法與工具,人文的浸潤則帶來深度與方向。當我投入森林復育時,生態數據與碳匯模型告訴我「如何做」;而哲學思考與文化記憶提醒我「為什麼要做」。如果缺少後者,我的工作就可能淪為單純的工程計畫,失去與土地、與人的靈魂連結。
森林,是最好的課堂。每一顆種子掉落的結果,既是科學的「機率」,也是人文的「隱喻」。我們在泥土裡播下的不只是樹,而是對未來的信念。這正是人文與理工相互需要的理由:一者讓我們能夠有效率地實踐,另一者讓我們在實踐中找到意義。
教育的未來:重織交響而非割裂
今天的大學生,十年後所學的專業很可能已被科技取代。正如亞利桑那州立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柯恩所說,人文學科教會的是「如何變通」。這不是單一職業技能,而是一種持續學習與轉化的能力。
在全球永續轉型、AI崛起、氣候危機的挑戰中,我們需要能編織不同知識的「跨界人才」。未來的教育,不應再是理工與人文的對立,而是如同交響樂般的合奏:數據與詩句共鳴,科技與倫理互證。
延伸思考:跨界如何落實?
教育政策:國家資源配置,不應僅依「短期就業回報」評估學科價值,而需將人文視為社會競爭力的基礎。將跨域課程列入核心必修,或在科研資助中納入「人文社會影響」指標,能有效提升整體教育的厚度。
企業責任:在快速數位化的產業環境中,企業需要同時考量倫理、文化與社會責任。企業內部培訓若能引入人文課程,不僅能提升員工的批判思維與同理心,也能增強品牌的永續價值。
個人修習路徑:對於每個人而言,跨界並非遙不可及。閱讀一本文學經典、參與一場哲學與科技的論壇,甚至走進山林、感受生命的流動,都能成為跨界的練習。人文素養不是學位的裝飾,而是生命的底色。
藏山問行的回應
「藏山問行」的姿態,正是這場跨界呼喚的縮影。藏於山林,是與自然同在,觀照生命的奧秘;問於行動,是在實踐中探問價值與意義。
當量子科學與人文哲思交會,不只是知識體系的融合,而是整個人類文明的更新。教育的未來,應該讓每一位學子都能同時理解「世界如何運作」與「我們為何而活」。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在不確定的時代裡,走出確定的道路。
夢想,從來不是理工或人文的專屬。人因夢想而偉大,夢想因人而實現。這場跨界的夢,正等待我們一同編織。
後記
本文靈感啟發自《全球中央》文章〈人文學科學位值得嗎?〉,讀後引發我更多對文理跨界、教育未來與人文價值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