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門手頭闊綽,想來事業有成,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他設計的是什麼。戴門常會接送安帛上下班,同事們大多覺得這樣的男友十分體貼,只有一兩個講話總是帶刺的舞孃酸溜溜地認為,這可能只是因為男人的佔有欲和控制欲太強。安帛曾經私下對我說過,戴門十分善妒;所以雖然我沒有參與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八卦討論,不過心裡覺得那幾句好像從醋裡撈出來的評論可能比較接近事實。
真正讓安帛比較不舒服的倒不是戴門的善妒,而是他反對安帛考研究所繼續唸書;兩人雖然因此吵過架,但安帛還是偷偷繼續準備,只是進度難以控制。因此最近戴門因為加班所以不常出現,安帛似乎也就多了比較充裕的用功時間,每回看她自己騎車上班,我都感覺她蠻開心的。
又或許那是我的一廂情願。
安帛和我們寒喧幾句,進了夜店,沒過多久又走出來。「剛聽其他舞孃說有刑警找你?」她好奇地對我眨眨眼。
向老闆報告就算了,金毛到底還向多少人提過這件事?我轉向金毛,金毛擺出會讓大多數異性戀女子和同性戀男子融化的無辜神情,「別看我,不是我說的。」
不是你會是誰?金毛總愛找題材和女同事們胡扯,光是我臉上的疤他就發展出五、六套不同版本的故事,我在這些故事裡有時是和老大翻臉所以被毀容的黑幫分子,有時是血戰一場後退出江湖的冷酷殺手,沒有任何一個版本是遇上交通意外的衰毛。
我覆述了經過,金毛不忘在一旁加油添醋。「警察真是找麻煩;」安帛點著頭,「你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刑警大概也就只是照章行事。如果那名外籍女子清醒的時間不夠長、來不及提供其他線索,刑警就會從手頭找得到的資源去設法開始追查。我真不該答應和刑警見面;臉上的疤讓我看起來不是流氓就是殺手,加上態度一點兒都不合作,見了面反而讓我的嫌疑更重。
「你會自己去找出犯人嗎?」安帛問。
這是警察的事呀,不然我繳稅做什麼?我微微皺眉搖頭。
「我知道你會覺得這是警察的工作,不過你之前有找人的經驗嘛;」安帛眨眨眼,「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記得告訴我哦。」
我點點頭,雖然開心,但也明白自己不打算做這種偵探工作。
「不過,」安帛歪著脖子,長髮滑開,露出頸側性感的弧線,「那個施虐的人到底是誰?」
是個戴著馬頭面具的男人。我在心裡回答。
10.
金毛和猩猩說會利用道上人脈打探消息,看看有沒有人聽說過這個虐打女性的傢伙。「這種混蛋有時喝了幾杯就會吹牛說自己多有男子氣概,對女人多有辦法;」金毛告訴我,「欠揍。」
附近街區流動的行人數量開始變多,混著汗水和欲望的甜膩香水味道開始變濃,像是加熱久了越來越稠、越來越黏的糖漿。猩猩回到門邊待命,金毛走到一旁想趁客人還沒大量出現前再抽一根菸。
「對了,」安帛剛要轉身走回店裡,忽然停住動作問我,「我昨天看了一部片,叫《蘇西的世界》,你看過嗎?」
「我只看過原著小說。」
「喔,那你知道一首叫〈凱爾特搖擺〉的曲子嗎?」安帛想了想,「這是電影結局時出現的插曲。」
「知道。范‧莫里森的作品。」
「對,問你果然沒錯;」安帛開心地道,「我看電影的時候就覺得這首曲子很好聽,所以看完電影特別去查了曲名。」
「莫里森在這首曲子裡吹薩克斯風,不過我覺得聽他彈吉他唱歌更棒;」只有和安帛聊天的時候,我才會講這麼多話,「他在《滾石雜誌》評選的百大吉他手中名列第四十二,值得一聽。」
「你背得出百大吉他手?」安帛問,神情似乎真的認為我能背出整列名單。
「沒那麼誇張,我只記得幾位自己熟悉的樂手而已。」我搖搖頭。
「你喜歡他的哪些專輯?推薦給我聽聽。」安帛繼續問。
我想了想,「莫里森的專輯……我對《他的樂隊和街頭合唱團》那張印象不錯,裡頭有首歌叫〈抵達夢土通知我〉,我很喜歡。」
「下回借我。」
「好。」
攝影:吳政樺、臥斧
支持【如果在這城,一個說書人】百日連載!《抵達夢土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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