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年前,酒保在自己的店裡被一個肌肉線條鍛煉得很漂亮的男子襲擊。肌肉男在健身房裡認識了酒保當時的女友,兩人運動完一起到店裡消費,肌肉男在酒保女友的酒裡下藥,想要佔便宜,被酒保阻止時,乾脆也對酒保下手。我那時正想來喝酒,在門外發現不對,於是出手幫忙。
這件事讓我發現了酒保的性傾向,也因為酒保馬上利用網路對逃走的肌肉男展開報復,讓我得知她具備駭客技術。從那次事件後,我在酒保眼中不再是單純的顧客,而是朋友。
「那時我說我能在網路上報復肌肉男,可不是因為嚇傻了就糊里糊塗地讓你知道我有這種技術哦;」酒保搖搖手指,一臉得意,「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你幫了大忙、我覺得你值得信賴,但另一方面我也明白,我握有你沒告訴別人的祕密。」
既然酒保知道我的身分不是真的,我於是把遇上意外和失憶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我沒向任何同事提及這段過去,一來沒什麼機會講,二來也覺得沒什麼必要說,況且時日一久,自己的新生活已經漸漸安定,我擔心說出來反而會造成什麼變化,所以除了老闆之外,沒有別人知道。
現在有個朋友可以說這件事,感覺很好。
「結果你的過去連你都不知道?這根本不算什麼祕密嘛,真無聊;」酒保聽完我的敘述,揮了揮手,「你想太多了啦。雖然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但我們認識兩年了,我很確定你是個會替朋友挺身而出的人。這麼有正義感的人不會是壞蛋。我現在就替你搞定駕照資料,放完年假你就可以去監理所要他們發張新的給你。」
能拿到駕照是不錯,不過我也可以幫酒保清理店面,讓她先載女友回家呀。「我打掃?」
「不成;」酒保直接了當地拒絕,「我的地盤,我自己管。不要扭扭捏捏了。」
酒保把路線告訴我,取來女友的外套;我把酒保的女友裹在外套裡抱了起來,聞到混著酒氣的香水味,看見女孩傲人的上圍。
「別毛手毛腳哦;」酒保注意到我的視線,出言警告,「你幫我送美女,我幫你弄駕照,不另收費,已經很划算了,別想再多要其他福利了。」
我不知道駭客的收費行情。不過幫這個忙聽起來的確很划算。
9.
老闆結束叨唸,把我趕出辦公室。我下樓回到夜店門口,看看時間,盤算著該先去吃點東西還是回地下室補眠。
天色近晚,金毛和猩猩站在門邊閒聊,夜店待會兒才會開始營業,今晚打算揮霍精力的人潮還沒出現。猩猩已經從金毛那兒聽說我和刑警談話的消息,關心地問了一下狀況;我大略講述凌晨發生的事情,猩猩嘟噥了幾句抱怨,說這年頭好人難當,救人的反而被當成傷人的。
「不好意思;」猩猩結束抱怨,抓抓腦袋,「如果我沒有要你去幫忙,你也不會遇到這種衰事。」
我搖搖頭,金毛插話,「你沒聽他說嗎?他大半夜抱了個豐滿的美女運動耶!這種爽事哪裡衰了?」
「你覺得爽啊?」猩猩回嘴,「下回換你去。」
「我有興趣和美女一起做的運動不是扛人跑步啦。」金毛長得帥氣,黏在他身上的豔遇傳聞多得驚人,內容火辣的程度根本已經接近都市傳說,只是金毛有回同我說過,那些傳聞絕大部分不是真的;「老實說,如果我遇到那個打女人的混蛋,我一定會揍死他。」
「總之不好意思。」猩猩又道了一次歉。
「我說你也別去了;」金毛又插話,「抗議的事好像鬧得很大,但店裡還不是這麼多客人?你覺得這些來這裡花錢的客人裡頭,有誰會關心立法大樓那裡發生什麼事?」
猩猩皺起眉,但沒有生氣。他和金毛是中學時就認識的朋友,彼此都很了解對方的個性。「我是為了阿嬤去的。」
「這我知道,」金毛的語氣和緩了點,「但你不來上班卻成天和人家在那裡抗議,阿嬤在天上知道了會怎麼想?」
「阿嬤會誇獎我。」猩猩轉轉眼睛。
提到猩猩過世的祖母,金毛沒再講話,拿出紙菸,隨手地抖出一根。
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車進入大樓旁邊的巷道,過了會兒,安帛背著背包從巷子裡走出來,一部寶馬跑車呼嘯而過,前燈橫掃,安帛鎖骨上有一點黃亮一閃而逝。
那是安帛的琥珀鍊墜。
打從認識安帛開始,她就一直戴著同一條琥珀項鍊;我原來以為安帛是因為喜歡琥珀才以「Amber」當自己的英文名字,後來才搞清楚,雖然她的確喜歡琥珀,但「安帛」就是她的本名。
「嗨,」金毛舉手招呼,「今天戴門又加班?」
戴門是安帛的男友。
第一次見到戴門那晚,他坐在舞臺邊猛喝龍舌蘭,醉得一塌糊塗,當時臺上的舞孃就是安帛。金毛和我合力把他架出大門,猩猩找到他口袋裡的名片夾,得知他是個設計師,叫了計程車把他送回名片上的工作室地址。隔天他到店裡來向我們致謝,後來成了常客,還順利地與安帛開始約會,成了情侶。
金毛和猩猩總說這是件怪事,因為安帛從來沒有答應過顧客的邀約;其實戴門斯文俊挺,安帛青春漂亮,兩人如果談得來,會在一起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天真正的怪事,是我在門口照看戴門的時候,首次發現自己拉出夢線的能力。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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