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去看了泰國電影《模犯生》。泰國的劇情片很難得在台灣上映,還得到許多的正評,看完除了驚嘆於高水準的劇本和拍攝技巧,因為本片在台灣爆紅的男星阿班(Non),做為全片的「顏值擔當」表現也讓人非常驚艷。作為一個不脫、不賣弄浪漫的懸疑片男主角,光靠清新無邪的亮相就在每個鏡頭裡閃閃發亮,羨煞旁人,也讓觀眾們一出影院,就有好想把他設為手機桌布的衝動。 撇開男一不談,《模犯生》全片以高中生獵奇的作弊遊戲為題,用非常急促明快的節奏抓住觀眾好奇心,同時多方面地提點出社會問題,延伸寓意,讓我在回家路上又默默咀嚼了很久。心裡的感動就在這裡小小分享一下。 〔以下含完整劇情透析,請斟酌閱讀〕 兩場作弊遊戲:從期末考到STIC 若以情節來幫全片分段,大致可以分為前半的期末考作弊(小任務),和後半的留學檢定STIC作弊(大任務)兩段。 在第一段,模範生小琳因為一次偶然pass答案給好友Grace,因緣際會開始了由Grace的土豪男友小派發起,「花錢跟小琳買考試暗號」的生意。小琳因為學費家裡陷入拮据,不禁誘惑,一次一次考試下來生意越做越大,終於在使用AB卷的期末考一陣慌亂下,失風被抓。 第一段的一大作用在於人物個性的塑成。劇本非常游刃有餘地,讓四個主角相隔幾分鐘一一出場,依照關係一一牽引,漂亮的次序安排展現了十足的形式美感。另外,第一段看似平淡無奇的校園作弊故事,被編者注入了最多對教育體制的省思。 我永遠印象深刻,班主任第一次見到資優生阿班的稱讚。「你怎麼這麼厲害,能那麼快算出準確的圓周率?」「我並沒有算,我只是把他背起來。」阿班淡淡回答。短短情節,赤裸裸地道盡許多教育從業者的無知。還不只這些,數學老師在私人家教洩漏考題,私立學校巧立名目索求家長的捐獻⋯⋯種種教育理想在商業社會難避免被「商品化」的縮影,在資源落差的「大問題」映襯下,小琳違反道德賣答案的「小瑕疵」在引發觀眾指責的同時,也多帶了一份同情。 另一種分法:從已知到未知 非常奸巧的,一開始觀眾會以為《模犯生》是倒序電影。主角一一亮相的同時,穿插的是從高一開始的求學日常,和一組彷彿審問室裡自白的影片。給觀眾營造一種「這事情終究被揭穿了」的預期,像手裡握著劇本,得以從安全的全知視角欣賞故事。因此就算第一段期末考的作弊緊張刺激,觀眾還是能細細靜靜品味小琳的機智、Grace的呆傻、小派的油滑和阿班的憨直。充份的空間樹立角色的第一印象,再從其支架上長出更立體的肉。 但直到第二段,Grace為了能隨男友小派一起出國,請求小琳重操舊業,這次目標是更大條的國際級考試STIC,欣賞他們光怪陸離的舞弊計畫的同時,觀眾才會驚覺,原來最早的那些「審問影片」,不過只是這場大冒險出發前的彩排;像被編劇擺了一道,此時觀眾手中的全知劇本已經失效,從已知邁向未知,猶如雲霄飛車斷軌,接下來事情要怎麼發展,充滿變數,沒有人能預料。 離開舒適圈的觀者只能任憑擺佈,作弊計畫不再天衣無縫,岔出變數,除了看劇情怎麼下去,也一步步發現四個主角長出了潛藏在心中的另一種個性:小琳油生了溫柔感性、Grace勢利背後的善良、小派的狼狽和阿班的暗黑大爆發,映射出事件帶給每個人的影響。 精彩節制的轉場技巧:讓畫面說話 整部片視覺最精彩的,莫過於阿班在STIC失風被抓,同時,小琳也意外沒在休息時間使用廁所(預藏了要傳送答案的手機),第四大題,為了履行交易要記得上個部分的答案,還要獨自cover不再有阿班幫忙分工的新題組。 另一現場,小派和Grace因為沒在預定時間收到答案心急如焚,樓下的「客戶們」大吵大鬧,他們不知逃離考場的小琳正挑戰極限,一面和主考官追逐大戰,一面絞盡腦汁回憶題目的答案。跟時間賽跑,達陣與失敗只在一線間;劇本的突發事件環環相扣,安排巧妙,也放入了適量的「空包彈」,卻沒有過度激情地濫用。 所謂「空包彈」也就是一些無礙劇情的小驚悚,用一些固定手法小小捉弄一下觀眾。像關鍵時刻手機滑掉、沒訊號、機器沒紙,以適當的頻率出現,滿足臨場感卻不拖戲。 另外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幾個「真相大白」橋段的轉場。電影最棒的就是讓畫面說話,《模犯生》很優異地演示了這點。不管是小琳看到外國遊客視訊,想到可以利用時差作弊,還是阿班因為小派不經意的話發現他原來就是撂人打他的兇手,都是先用畫面牽動主角的思緒,乾淨地省略解釋的工夫,等觀眾自行理解之後才透過簡單的對話確認,非常節制而細膩。 四個主角:各自握著不同的天賦 到故事最後就能再重新思考四個主角的安排。首先,可以用天賦把整個故事總結成,「每個人在世上的生存之道」。 日常生活的人際像一種交易,每個人用與生俱來,不同程度上去換取自己沒有的。像小派有的是錢,小琳和阿班有的是聰明天賦,Grace像個平凡女孩,一無所有只能靠柔軟身段,博取一飛沖天的機會。錢可以換愛情和成就,聰明能不能換取脫離貧困的機會呢?至始至終是問號。 而如果用現實中社會階層分類,又可以剛好地把他們化為三層:商人家庭,小派Grace富裕無虞的人生勝利組;公教家庭,小琳所屬努力向上爬的中產階級;服務業家庭,阿班難以翻身的貧窮基層。 教育的終極意義,在於創造階級垂直流動的可能性。財富會吸引知識資源,世世代代複製自己的優勢,但這是否能透過今日的教育打破呢?人人都想力爭上游,往富裕的那一端前進。有些人出身就在終點,有些人在中游接續上個世代的努力,有些人呱呱墜地,夢想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星星。 教育能讓社會垂直流動嗎:作者的答案 看到最後的結局,阿班被抓,小琳完成任務。所有「客戶」都順利上榜了,阿班拿到了錢,卻永久失去了出國留學的資格;小琳痛徹痛悟,痛絕了這一切回到軌道,只想好好推甄一間泰國好學校。 小派Grace永久失去了小琳作為朋友。阿班有如一夜長大,重新裝潢了洗衣店,正邪異位,主動邀約小琳再幹一票更大的。小琳看原來自己還有好感的阿班,利慾薰心永久失去了原本的樣子。最後選擇了自己心中的道德正義,不顧一切地自白。編劇表面上給了商業片一個勸世,老幼皆宜、人倫最高的收尾,背地裡我還讀出了更令人傷感的另一層意味。 阿班得到了錢,永久失去了出國的資格,將繼續待在社會底層;小琳接續推甄,自白之後或許會使她一無所有,或許不會;阿派Grace終於能在美國讀大學了,小琳的自白或許將他們打回原形,但可想見,他的父母永遠有辦法,給他們下次站起來的機會。 這是我讀出作者的答案,像一齣寓言。非常遺憾地,教育被期待能帶來垂直流動的美好夢想,終究還是一場空。大家怎麼想呢? 小結 總歸來說,《模犯生》這部片還有許多小亮點,像是取名的巧思,還有偶爾帶點誇張荒謬,偶爾又像意象的基調(像阿班被丟在垃圾場那邊,泥濘的意象其實指涉他的真實人生)。相當推薦大家去看這一部電影,尤其是欣賞劇情,引發思考的同時,還有超可愛的阿班陪著一路或哭或笑,說真的,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半邊臉瘀青還可以帥成這樣,帥到不要不要的,哈哈哈哈。 俗話說:「姿勢就是力量」,在現實生活裡擁有這種毀天滅地的顏值,應該也是一種要不得的天賦、才華吧。 # ——改稿刊關鍵評論網2017.08.22〈泰國電影《模犯生》:教育能讓社會垂直流動嗎?作者的答案像一齣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