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媒體(我最近比較常叫他們「宗教台」)報韓國瑜出訪,中港澳訂單簽不完,但不會告訴你同一時間蔡英文也在「海洋民主之旅」出訪;這就好像他們含糊以天氣、年齡客群帶過旗津滿月趴的生意慘澹,更不敢提高雄人潮擠去大港開唱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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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頻道轉台運動吧!今天不為爛媒體留版面,想聊聊獨立樂團,這些引領我踏入社會學領域,很重要的啟蒙。畢竟,在我的「美好生活三元素」裡,它們可是占了三分之二呢!
島嶼天光時,我在幹嘛?
一切其實要從 318 學運談起,那年我高三,記得佔領行政院的那個星期天晚上,我在理髮廳一邊剪頭髮一邊看到電視轉播,當下其實覺得有點無感又有點好玩。對,我有點無感又覺得有點好玩。
「電視裡的暴民一個個齜牙咧嘴、動手動腳的,怎麼還敢嗆別人拒絕溝通?」
「暴力不對吧。癱瘓交通,現在還要讓市政失控?」
「我們班也去一個,老師不太爽也不想談這個。不知道他等下會不會被警察銬走?」
類似的記憶再早就是紅衫軍了,但我印象其實差不多,無非就是衝突、抗爭還有失控鎮壓,反正這類人出現場面就很亂、沒什麼好事,被當作「叛亂份子」綁走也是家常便飯。電視重播這些畫面久了,還會有種「他們是不是有點貪得無厭?」的厭煩感,不可諱言我第一次聽島嶼天光時,是夾雜著這樣的心緒。
我當然也會好奇同齡人的參與動機,只是感覺政治離我真的好遠,「反正這最後都是各說各話吧,而且我也沒那麼激進,他們想爭取就去爭取啊,不要礙到我就好了。」 聽著學生飽含激情的口吻,我知道他們大概正在寫下一個歷史紀錄什麼的,但真的是看熱鬧心態居多,如果有人問我支不支持,我肯定無從(也無意)談任何論述。儘管潛意識告訴我:我其實還可以多做一些什麼,but why?
沒有標準答案的,就沒必要談嗎?
如果楊儒門沒有出任農產運銷公司的董事,我對他印象很可能就一直停在「炸彈」。這番話並不是暗指體制內一定比體制外好,而是說明當時無知的我,反倒因為這個「體制內、外的跨越」而對社運人士有了不同想像,「所以人家不是叛亂啊其實。」我於是想,搞不好他們要做的事一直都很明確,只是訴諸社運舞台/行政體系的手段差別,這過程中輿論、地方首長的支持,不就是他們「有正當性」的最好證明嗎?
離開四選一至上的升學囹圄後,我發現沒有標準答案的事很多、談不出一個肯定的事很多,但這是我們不去思考、不去理睬的理由嗎?如果我們選擇忽視它,也就忽略了生活中可貴的辯證機會,並進入一種需要時而「自圓其說」的生活狀態。這抉擇代價多輕多重,也同樣沒有標準答案,但至少我確定:那絕不是我要的。
「音樂創作與社會運動」給我的兩個翻案
連人家社運在幹嘛都沒搞清楚,我憑什麼評頭論足?就衝著這一點,那學期我修了「音樂創作與社會運動」,在黑手那卡西樂隊陳柏偉老師的帶領下,大家透過紀錄片回顧了愛沙尼亞的歌唱革命、重回太陽花,也認識閃靈、滅火器,那些當年被我視為「叛亂份子」的人們,與他們的歌。
接近期末的六月,農村武裝青年來了。
坦白說我很難想像這些習慣在第一線大吼大叫的人們,怎麼在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學術場域裡,穿著正裝與我們理性對談。看著一張張滿是激情的演出照,聲援大大小小的抗爭現場,我才覺得,那些「失控」都只是太微瑣的表象,它背後蘊含的熱情與願景,是遠超過我成見所以為的豐沛;他們是一群有信仰、且忠於信仰的人,這些來時路漫邃的耕耘軌跡,就是「夢」之於他們重量,最好的證明。不要說與社會針鋒相對了,根本比多數我們都還關心這塊土地,只是方式不同,如同他們一直堅持的「獨立音樂」一樣。
其實我聽不慣他們的歌,這和我習慣的流行樂差好多。但我確信的是,這一定是他們想(對社會)講的話,不想落入唱片公司包裝、宣傳的逐利窠臼,「獨立」允許他們原汁原味將創作化為向著世界的揚聲器,一種他們表達愛與信仰的儀式。想到這,我知道自己該跳脫「感官先行、自我代入」那套審美習慣了,這裡的音樂是另一個小宇宙,這裡的音樂有屬於自己的情調魔幻,它不是電台主打的勁歌金曲,也不需要是。
謝謝你,自由之聲
我愛 acappella,也唱合唱,那年年底清大合唱團有幸與樂興之時管弦樂團登上國家音樂廳演出,身後矗立的管風琴、眼前挑高數層的觀眾席,那真是個富麗堂皇的藝文殿堂!步出演播廳走在自由廣場的路上,我赫然想到,這裡大概曾是無數社運的母根吧?音樂的力量真是很偉大,它不但能在表演廳裡奏出那些扣人心弦的篇章;在陽傘鷹架搭建的臨時棚下,一首首獨立樂團的歌詩,寫的不也是真實社會的樂章?
想起農村武裝青年那天的歌,想起理髮廳電視播送的島嶼天光,我突然感到很慚愧。
「很多人做音樂是為著顧腹肚,親像咱這款,沒飯吃也只是剛好而已。」人生價值的選擇題始終是無解的,那也意味著只有你自己能找出個像樣的答案。做音樂是如此,跑社運何嘗不是呢?在潛心社會學、投身寫作的這段日子裡,「非主流」的汙名樣貌為何,我心裡是有數的。何況那些刻言薄語,五年前不正是從我嘴裡說出的嗎?說來諷刺,最後這群人成為了我的啟蒙老師。
也許我還是沒愛上你,但我深知我將帶著那些你教會我的事,繼續勇敢的走下去。
謝謝你,那名為自由的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