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從長居美國紐約長島的大嫂那兒,拿到四年前,長居安徽淮南的大姐夫家住址,於是四月最後一週的週四上午,趁著這天沒課,就從合肥搭了綠皮火車到淮南。之前就從手機電子地圖上查清楚了,從火車站先搭公車到潘集鎮的朱庄村,再打滴到王朱圩孜。
結果,到了朱庄村,打滴時竟然同一位司機接了單又打電話來說沒法過來而要我取消,我很不高興的跟他說:「你不想過來就別接單」,他竟然還回我:「是(公司)派單的,但要去的地方實在太偏遠了,沒有人會想載客去那兒的」。
想了一下,步行兩小時找過去是不太可能的,於是我又坐公車回到火車站,這兒總打得到車吧。其實是可以坐出租車去的,但在福州、深圳都有被繞遠路的經驗,更何況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淮南,最後準備打道回府。
突然想起,可以問一下在旅行社工作的同學,能否幫我找到可以跟著我跑車一天的車、怎麼計費,結果還真的有,要價400人民幣。從電子地圖看,單程就要100多人民幣,再加上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的情形下,很可能還要跑村委或派出所,最重要的是,有個像朋友似的人陪著,我當然二話不說就約了隔天再去一次淮南。
原本從大嫂那兒拿到四年前的地址時,我誤以為姐夫可能搬家了,我如果可以找到鄰居、問到姐夫搬去哪兒就很好了,沒想到,照著電子地圖的導航過去,在附近的雜貨店問路時,竟然姐夫沒搬家。這倒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於是趕緊在雜貨店買了一手酸奶、一手八寶粥當作是伴手禮。
到了姐夫家,聊天之後才知道,原來我一直以為被老爸留在大陸的大姐,其實是二姐,也已於去年七月因癌症過世,大姐還依然健在、住在江蘇老家。
由於姐夫鄉音很重,我幾乎大半是聽不懂的,所以二姐當初為何年幼就搬到淮南、究竟得了什麼癌,我都沒聽懂,但又不好意思一直重複問。
姐夫原本希望我可以多留幾天,還說隔天可以一起去江蘇老家探望大姐,但完全沒心理準備的我,多留一小時之後,還是有點像是落荒而逃般地回合肥了。
雖然尋親成功,讓我感到非常欣慰,但一想到年紀更大、鄉音更重的大姐,不禁讓我開始猶豫:真的還要找時間去江蘇老家嗎?
從二姐夫家回合肥之後的隔天,其實就又在問我,哪天再去淮南、然後一起回江蘇老家。但從合肥先花兩小時到淮南姐夫家、再花四小時才到得了老家,實在是太繞路了,於是我決定直接從合肥到江蘇老家去。
原本還想約載我去姐夫家的司機師傅還有沒可能載我去江蘇老家,但想一想,這花費實在太高了,於是,我找了第四屆「生命工作/華人行動」的一位同學,陪我一起回老家。
週四,我從合肥、同學從南京,各自搭火車到揚州站會合,再一起搭客運巴士到寶應縣、再一起搭出租車到夏集鎮中心衛生院。
九點多到了揚州站就打了電話給大姐,約好到了衛生院再電話聯絡,大姐家就在衛生院斜對面。
見了大姐,她的面容讓我直接想到我早已過世的老爸,相處的感覺則一直讓我想到我老媽。大姐今年要過九十大壽,而我老媽也只大她兩歲,但大姐身子骨很硬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天打麻將,精氣神都很好。同學還多次重複表示:希望他自己將來到了這個年齡,也可以有這樣的精氣神。
大姐是經歷過很多的苦難,但孫輩中,有的是衛生院的院長、有的是省級法院的法官,所以大姐老年的生活品質是相當好的。
聊天後也才知道,我老爸是地主、富商、還是國民黨高幹,所以民國38年那時,才一定得跟著國民黨逃到台灣去。被留在中國大陸的大姐因為已出嫁了,所以沒受到什麼牽連,但因為大姐夫也是富農,所以還是會因為『身分太壞』而被批鬥,二姐則是後來被大姑姑賣到淮南去的。
晚餐,當然是由衛生院長安排,去了鎮上一家餐廳,除了大姐、我、我同學,還有大姐的兒子夫婦、小女兒、孫子夫婦、外孫夫婦。
倒是吃素的我,讓院長有些不知該如何招待,席間大姐屢次幫我挾菜,而且是挾到整碗都滿出來了,坐我旁邊的同學一直在忍住笑,因為常常跟我共餐的他很清楚,這要是在平時、別的場合,我早翻桌了。
原本打算晚上是有可能得住在農舍裡,但院長很懂人情事故地安排我們住在百米外的快捷賓館,而且還很貼心讓我們兩人各住一間。
隔天,去了祖墳祭拜祖父、祖母、大媽,中午,又是一頓大餐,餐後,院長安排了一輛車,直接從老家載我們到南京,我再搭高鐵回合肥。
臨別前,我隨口問了大姐:跟二姐的年齡怎會差了十多歲?大姐的回答嚇了我一大跳,原來,老爸在中國大陸生了11個子女,但只存活了3位,我的家族中,竟然有那位多顯然早已被遺忘的成員,是渴望被看見、被記起的。